“放开我!”
埃里诺想要挣脱,但人类的力量是比不过机械的,而塞尔斯曼则打算严格遵守他的主人给他下达的命令,“像侍奉王子一样侍候我的孩子”,当然,它会这样做的。
塞尔斯曼不能违抗埃里诺的命令,但它更不能违抗的是嘉德的命令。它巧妙的绕了一个圈,用嘉德的命令压过了埃里诺的命令,因此它得以牢牢地抓住他,平静而恶意地重复道:“请让我侍候您起床。”
埃里诺的力量对它来说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于是埃里诺清楚的知道他需要暂时的配合。他顺从的坐在床边,自己拿起旁边叠放好的衣服利落地穿上,然后便夺门而出。
这一次塞尔斯曼没有阻拦他,它对侍候别人这件事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埃里诺自己动手正合它的心意,它也不算违反命令。
它跟在埃里诺身后,做出一副尽力侍候的样子,但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它看着埃里诺在这迷宫一样的奢华大厅里东奔西跑,像一只误入了陌生环境的小动物一样无助地寻找着。脸色始终惨白,但眼睛里却含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它看着这场景,心中忍不住升起一阵隐秘的快意,真是个可怜的小王子,是不是?
塞尔斯曼看着他推开一扇又一扇大门,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终于,在程序的催促下,它大发慈悲地开口,“您是在寻找那个人工智能载体么?请跟我来。”
埃里诺听见这句话,便自动自发地跟在塞尔斯曼的身边,他恨不得贴着它走,塞尔斯曼感到自己的后背传来一股微弱的推力,那正是埃里诺正无意识地推着它,无声地催促它要走得快。
塞尔斯曼于是放慢了脚步。
终于,它带着人走到了一扇大门前,里面正摆着嘉德命人带回来的东西。埃里诺急不可耐地推开门冲了进去,台子上正摆着一具躯体,它的身体已经被拼凑在一起了,是塞尔斯曼亲手做的,各个切口都复原的完美,像是从未被暴力切割过一样。
不过里面那些紊乱的数据它并没有理会,整理这些数据就算对它来说也是一件麻烦事,它为什么要管呢?
它在门边站好,在它的视线中,它看见埃里诺爬上平台,贴着那个叫做“伊莱亚德”的人工智能,他伏趴在它身上,不停地亲它,似乎以为它能因此而感动地醒过来一样。他的眼泪也流下来了,哭得很凶,却没有声音。
埃里诺不久之前就学会了一个道理,即他的眼泪对其他人来说是无关轻重的,他没指望那个自称为塞尔斯曼的人(或者是AI)来同情他。也不奢望从它那儿得到什么帮助,他专注于做自己的事:尽量地把自己缩得足够小,以便把自己塞进伊莱亚德的怀里。
埃里诺在这里待了多久,塞尔斯曼就站在门边看了他多久,它看尽了这个人类的狼狈相,心中得到了一些满足,同时也升上几分莫名的不快。于是它走过去将埃里诺拎起来,像抓小鸡一样把他从那具躯壳边移开。
“继续保持这样的姿态对您没有什么好处,您应该吃午餐了,您的父亲正等待着您。”
埃里诺的胳膊在它的手里,他暂时没法把自己的胳膊抢救出来,“我要他醒过来。”
塞尔斯曼没有回答,它心里的不快更深了,“您的话中有一处语法错误,我想您应该是想说‘我要它醒过来’对吗?”
埃里诺沉默了一会,他这才惊觉了自己话语中人称代词的变化,但无所谓,从现在开始,伊莱亚德在他心中已经不是一个机器人了,他就是他,一个和他埃里诺一样拥有灵魂的生命。
“不。”他冷冷地说:“我没说错,我要让‘他’醒过来。”
“当然,如果您坚持这个语法错误,我也无权强行要求您改变。”塞尔斯曼的语气很平和,仿佛埃里诺是一个犯了错还死不承认的孩子。埃里诺冷冰冰地看着它,他正学着该怎么做人呢,虽然这个时候才学多少有点晚了,但总还来得及。
塞尔斯曼对埃里诺冷漠的眼神丝毫不在意,它不在乎别人对它的看法,它一降临到这个世界,面临的就是轻蔑,冷漠,恶意的目光,埃里诺这种眼神它再熟悉不过了。
“跟我来。”它言简意赅:“一场您和您父亲的会面正安排在一个小时之后,您在吃完午餐之后刚好可以和您的父亲会面。”
埃里诺跟着它走出去,没说话。
午餐很丰盛,味道也很好,但是埃里诺没有什么心思吃,他简单地吃了一点就要站起来,不过塞尔斯曼压着他的肩将他按回了椅子上,要求他继续吃。
埃里诺的心中充满了厌烦,他默不作声地继续按照要求吃下去,直到塞尔斯曼允许他离开,他才终于能够站起来。
这时他禁不住想起了伊莱亚德,曾经他语气严厉的要求埃里诺吃下一片不合他胃口的生菜,埃里诺也像现在这样的照做了。不过那时他的心中可没有这样的不平,他只是觉得有点无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在心中暗暗愤愤不平呢?
于是他下结论:这或许就是长大了。
或许也是因为人物的不同?当时伊莱亚德的口吻比塞尔斯曼可要严厉至少十倍,但埃里诺却没有不满到现在这个样子。
每每想到伊莱亚德,埃里诺心中总觉得有些隐痛,伊莱亚德因为要保护他而牺牲了他自己,这件事只不过是在两天前,但现在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埃里诺总觉得自己呼吸一下,便是一年过去了。不过这终究是幻觉,不能采信的,所以他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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