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女穿着素白的裙子,别着最简单的木簪,披在身上的斗篷绣着一只展翅的白天鹅,天鹅脚下绣着红艳艳的梅花瓣,栩栩如生,独特白净,奇怪新鲜。
她弹着琵琶,歌声温柔。
大俗大美。
游宣多看了两眼那件斗篷,是前天在城东街头卖出去的斗篷,他认出来了。
看了一会,游宣收回目光,他正准备去找穆决一起坐,毕竟是一起来的,可走到一半,被南宫府的管家给拦下,南宫管家语气生硬,“穆二公子的座位与您不一样,旁边是夏举人和我们老爷,还有几位秀才,您——”他指了一个方向,“您的位子在那边。”
富商们的位置,旁边,一个比较角落的位子。
游宣挑眉,压下了心里的反感,见贺庄朝自己挥手,还指了指他自己桌上的酒水,便朝贺庄的方向走去。而贺庄的座位在中间——毕竟贺家的妆庄在梧桐镇也是稍有些名气的。
可还是被南宫管家给拦下,他的语气更生硬了,还有些不高兴,“您走错了,您的位置在那边。”
游宣干扯着嘴角,无语的笑,随便他们的安排,只说:“那你去把贺庄叫过来吧。”
南宫管家欲言又止,“好的。”
游宣去自己位子坐了一会,贺庄那厮没过来,只一个劲的给游宣招手,让他过来。
而穆决似乎也察觉到不对,一边跟周围的几位举人老师说话,一边环视四周在找游宣。
游宣已经出去透气了。
外面的廊下,只有两三个小厮在站着。
游宣伸了个懒腰,站了会,正准备回去,却见前面拐角处走来一群妇人,大概五六位,为首的妇人正是前几天刚见过一面的南宫夫人。
而其他的妇人,好像都是第一次来南宫府,神色稍显紧张。
南宫管家匆匆走出来,看到南宫夫人的时候还好,在看到跟在南宫夫人后面的妇人们之后,脸色霎时难看,局促不安的上前拦下,“夫人,夫人,老爷今日请了不少梧桐镇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过来对诗饮酒,您,您可不能在这时候胡来。”
南宫夫人淡淡的道,“南宫府所有的下人的卖身契,全都在我手里,包括你,管家。”
南宫管家只能让路。
南宫夫人光明正大的带着跟在后面的五位妇人一起走进去。
游宣刚出来也跟着回去,悄悄回位子上坐下。
他总觉得,就今天南宫夫人现在这阵势,估计南宫府今年的诗会,会是南宫峡今生最后办的一个诗会了。
有热闹瞧了。
果不其然,原本正在与夏举人聊着文章的南宫峡,在看到南宫夫人包括那五位妇人的时候,脸色一沉,下意识地去找南宫管家,没找到,便立即走过去,问道:“夫人,你带她们来做什么?”
南宫夫人温柔的一笑,“不是你叫我来的吗?我只是觉得,今年府里的诗会人少了许多,便擅自做主多叫了些人过来凑热闹。老爷怎么不开心,这些人可都是你养在府外的外室啊,怎么不认得她们了?”
南宫峡的脸色一下紫了,又气又急,喊下人过来把妇人们都赶走,“今日这等大场合,怎么,怎么能叫一群外室过来添乱,夫人你有什么小性子,就不能以后再说吗?”
下人刚要过来。
南宫夫人扫了他们一眼,“下去。”
下人们一停。
南宫夫人自顾自的走到南宫峡刚刚的椅子坐下,朝旁边目瞪口呆的文人墨客们轻轻一笑,不紧不慢的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道:“诸位继续喝吧,南宫峡爱热闹,我想起他前几日给我演的那出热闹,今日也想投桃报李的给他也演一出好戏,让他开心开心。”
南宫峡怒不可遏,“夫人你这是……太丢人现眼了!南宫府的面子……你怎能……”
南宫夫人不紧不慢地道,“我可是替你和若仙养了二十年的女儿,南宫晴晴,晴天霹雳……这出戏啊,可真是吓死我。”
南宫峡的话都噎在嗓子里。
南宫夫人抬眼,嗓音是温柔的,语气却是透着痛恨的狠,“坐下吧。她们可都是你的外室,替你在外面生儿育女,你以前给不了她们名分,现在我便替她们做主,让她们都能在这里好好伺候你喝杯酒。”
南宫峡嘴巴动了动,神色难堪。
众人也皆是不语,若有所思,暗中笑话,摇头冷笑。
各有各的看法。
妇人们一拥而上。
南宫夫人柔声道,“作诗取乐有什么意思呢,脸皮都不要了的人,尽做些下三滥的阴损事,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南宫峡被迫,原地坐下,周围全是妇人,全是他养在外面的外室。
妇人们让他喝酒,还让他即兴作诗。
南宫峡面露恐惧,看着妇人们,金屋藏娇时是风流韵事,大庭广众之下就是丑事,是斯文扫地的混账事。
夏举人恨恨的摔了酒杯,不知是在骂谁,“无理取闹!荒唐短见!”
南宫夫人淡淡道,“别人的私生女,却养在我膝下二十年,而我亲生女儿早夭,我一面都不得见,二十年后才知真相。此事,为何没看到夏举人为我开口主持公道?”
夏举人一愣。
随后,夏举人倏地起身,走到后面的案桌上,胡乱的抓起自己刚刚写的文章和诗句,七八张纸,也不管墨水干没干,全都抓在手里,揉成一团,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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