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皙嫌恶侧开脸,气息愠怒:“你对他做了什么!”
席衍哈哈大笑:“谁让他不听话呢?谁让他要护着你呢?连江山大业都不要了,一心想着退位与你归隐……沐皙,这些年你在他耳边诸多谗言,让洛青尘心性大变,从此再不肯多看我一眼……可明明我才是最爱他的那个人啊!你不配啊!”
“我与他青年相识,我比你更了解他的品行!青尘从来都不曾想过要荼毒苍生,是你一再撺掇,搬弄是非,叫我如何能姑息?青尘待你有恩,你却恩将仇报,简直……败类!”
沐皙咬牙迸出最后两字,对席衍作为饱含厌恶与愤怒。
“住口!住口!”席衍阴暗着脸色,打断他的话,怒极反笑,“沐皙,你该死!天雷马上就要劈下,我要洛青尘亲眼看着你灰飞烟灭,却半点不会心疼……你是不是好不甘心啊?”
问话一完,时辰一至,塔顶惊雷骤然降临,即将顺着高柱落下,席衍兴奋看着这一幕,紧紧攥着洛青尘的衣袍,用力到骨节泛白。
沐皙心死如灰,望着那道身影的眸中闪过一丝哀恸,随即默然闭眼,平静等待死亡,心中的回忆如走马观花一般,历历闪过。
就在这险之又险的一刻,万千磅礴剑气,如雨挥下,不断穿过雷光,牵引之后再汇聚,随着剑意,偏离塔峰,降落周遭山峦,无数雷电导入大地,湮灭无声。
席衍不可置信回身,发现沐耘二人速度惊人,已经赶到此处,竟冒险以剑阵引开五雷,让自己的计划毁于一旦。
“该死!”他低咒一声,转而命令道,“洛青尘,去杀了沐皙,杀了他!”
闻言,祁终握紧手心,焦急怒喊:“住手!你敢!”
席衍得意回身,仗着雷电轰鸣得有好一刻时辰,两人为护阵暂时脱不开身的劣势,更是毫无所谓,神色嚣张:“我有何不敢?让他死在最爱之人的剑下,真是一种成全呢!”
“席衍——”祁终冷冷瞪他,咬牙低喊,“我看一生缺爱的人是你吧!如果堂兄有任何好歹,你绝对会死得更惨!还不叫人住手!”
“哈哈哈……我早就不想活了,反正今日谁都会死,死得难堪还是体面,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现在别无所求,就是想让沐皙不得好死!你们尽管引雷,总有精力耗尽的那一刻……”
席衍冷笑说,余光瞥见洛青尘缓缓抽剑,一步一步走向沐皙的身影,心中更加欣慰,闭眼聆听剑入血肉的声音。
“不要啊!”祁终悲痛大喊,生生目睹这残忍一幕。
高举的宝剑,狠绝劈下,不留余地。剑光闪过眼瞳的一瞬,沐皙痛心轻喊:“青尘……”
雷光忽闪的塔内,只闻剑影里一声锁链被劈断的声音骤然落下。
席衍瞬间脸色惨白,调转身躯,万般没想到,洛青尘竟然不听从自己的杀令,而是去劈开了沐皙身上的枷锁。
脱离束缚的沐皙,仍旧虚弱,顺势落入来人怀中,唇上沾着半湿半干的血迹,仰望他灰败双眸中爱恨纠结的微微泪光,虚声苦劝:“……青尘,回头吧。”
因毒性而黯淡的眼眸为这一声呼唤而闪烁,慢慢褪出干净的眼白。
洛青尘的剑慢慢垂下,望着沐皙的眼睛顿然有光,见他满身是伤,动容心疼的神情更加剧烈。
唇齿颤抖,喉咙里有一股微弱的嘶鸣,可心识却被紧紧控制,死活喊不出那个在心中念了上万遍的名字。
洛青尘开始挣扎,只感头脑里记忆缺失的痛,悲伤的目光放空一瞬,恍惚记起怀中之人的样貌来。
荷莲水榭,他的低眉一笑,
漫步灯市,他的负手回身,
风雪山林,他的执伞相迎,
夜雨秋灯,他为自己缝衣烹茶。
……
往昔的朝朝暮暮,一点点从荒芜的内心复燃,萌出深情的绿芽,化作最善的解药。
洛青尘抬手捂住额头,趔趄后退,不敢再看沐皙一眼。
“青尘!“沐皙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腕,欲挽留他。
席衍看得眼冒妒火,眼中带恨,站在洛青尘身后,痛恶地喊:“洛青尘!我让你杀了他!”
手还未触碰爱人的脸庞,洛青尘骤感头疼欲裂,手中的剑铮然滑落,靠在塔壁旁,痛苦抱头。
席衍加速控灵术的作用,可洛青尘依旧没有反应。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亲自动手。
捡起那把剑,他狠毒地走向重伤虚弱的沐皙:“你去死!”
沐耘见如此危急一幕,不惜将灵力催上极限,强引惊雷破空,与剑阵一同爆灭,荡起无数摧折山峦的毁灭威力。塔外之人,皆受内伤,嘴角染血。
祁终擦去血迹,与沐耘匆匆奔进通天塔,可还是晚了一步,席衍的剑已落下,抽剑时已成红刃。
那一瞬间,祁终和沐耘的神情都僵硬了。
“啊——”撕心裂肺的哀嚎,发自席衍狰狞痛苦的面容。
长剑确实染血了,可扎进的不是沐皙的心口,而是替他挡在前面的洛青尘的背后。
席衍紧握着手中的剑,颤巍巍哭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啊?”
沐皙双眼迷蒙,还来不及关心洛青尘的伤势,那人扑面而来,温柔地拥住了他。
“是我的错,所有的罪我来背……只望这一死,能换你余生干干净净……别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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