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昭逆来顺受已久,此刻的心情竟然还有点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很快将盘子里的东西全部塞进肚子,却发现胃部的疼痛并没能缓解多少。
怎么会这样?
彦昭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肚子,开始后悔是不是刚才吃得太快,导致大脑神经没能反应过来他已经吃到食物的事实,然而,他在内心深处又是知道原因的:他没有吃到肉,他想吃肉。
就像是司麒常用来骂他的,说他是只知道吃肉的怪物。
不,不是怪物。
彦昭将脑子里的想法甩出去,勉强打起精神开始处理堆满厨房的餐具。
窗外,雪停了,雷纳尔市的天空久违放晴,月亮高悬于夜空中,光晕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色,积雪压弯树枝,扑簌簌落到地面上发出一阵声响。
第2章 2
“小时候常听祖母谈起血月,《启示录》上也曾提过‘揭开第六印的时候,我又看见地大震动。日头变黑像毛布,满月变红像血’。雷纳尔市历史上出现血月的次数并不算少……”
“小时候常听祖母谈起血月,《启示录》上也曾提过‘揭开第六印的时候,我又看见地大震动。日头变黑像毛布,满月变红像血’。雷纳尔市历史上出现血月的次数并不算少……”
老威廉驾驶着旧皮卡行驶在山毛榉路上,本地的车载电台频道里,女主播用柔和的声线正在叙述关于 “血月” 的种种都市传说,大部分都是老掉牙的故事,要么是圣经里那些传说,要不然就是近些年来跟随电影浪潮重新兴起的吸血鬼、狼人之类。
这些在老威廉听来都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事情,毕竟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早就过了会被这些传说引起波澜的年龄。
“血月,呵,真是欺负我们老家伙没有看过报纸。” 他一只手把持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撑在旁边的车窗框上,打了个哈欠,抬起他松弛的眼皮向上看了看,空中那轮红色的月亮还挂着,映衬着路面上的积雪也变得有些浑浊起来。
正当老威廉走神的时候,忽然车前闪过一道身影。
“上帝!” 他大叫出声。
伴随车轮在路面上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那个黑影倒在他明晃晃的车灯前,老威廉瞪大眼睛,再次大喊了一句:“上帝,这是怎么回事?” 他哆嗦着手熄灭引擎,拉开车门奔跑到汽车前头。
侧倒在地面上的是个男孩,黑色的碎发下看不太清容颜,只能看到他发青的嘴唇紧抿着,似乎很痛苦地抱着肚子,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蜷缩的状态。
老威廉被吓坏了,天知道,他开了几十年的汽车,可从来没有撞倒过人!
“孩子,孩子!” 他俯下身去,借着月光打量着地面上的男孩,在仔细一番观察之后,老威廉发现那男孩身上没有血迹和外伤,应该并没有真正和车子接触到,可是,那怎么会突然晕倒在路上呢?
善良的卡车司机,老威廉将男孩从地上扶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面颊:“快醒醒,在这种见鬼的天气里可不能睡倒在外面!”
彦昭在他的呼唤中缓缓睁开了眼,那一双漆黑漂亮的鹿眼此刻泛着几分迷茫,他抬头观察了一下周围,又看了看面前扶住他的白人老头,下意识向后瑟缩了一下。
老威廉这才发现,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男孩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暗红色套头毛衣,难怪嘴唇被冻成了那样的颜色。
“走,先回我车上说话。” 他半是强硬地带到车上,“孩子,我可不是什么坏人,这点你千万不能误会…… 只是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瞧吧,我也已经被冻得手指冰凉了。”
彦昭忍着翻滚的胃部,跟随老威廉来到他的皮卡副驾驶位置上,车内泛着一股浓重的焦油味道,还有中年男人身上特有的那股烟草臭味,这让他感到更加的头晕目眩…… 不过,唯一一点好处就是这里很暖和,天知道他在外面呆了多久,脚指头已经被冻得丧失了知觉,耳朵和鼻子也疼痛难忍。
彦昭也忘了自己是怎么从公寓中出来的,记忆很模糊,总之,他只觉得饥饿感侵蚀住他的大脑,他迫切希望能够寻找到一些食物,所以抱着哪怕一丁点能买到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吃食的希望,他从公寓中走出来,却忘记了这是一个平安夜——所有人团聚的时刻,城市安静得像是没有波动的水面。
“嘿,我在问你话呢,孩子,你能听得懂英文吗?” 老威廉已经将皮卡重新启动,这回,他借着灯光看清了男孩的脸,这是一张非常漂亮的亚裔面孔,是的,漂亮,他发誓自己很少用这个词来形容男青年,但是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别的更合适的词汇。
雪白的皮肤,甚至比白种人还要白,卷翘的睫毛下方,漆黑的眼珠好似极品黑珍珠,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金属光泽感,很是灵动。
但或许认不出亚裔的真实年龄也是一种通病,老威廉摸不准面前男孩的岁数,他不安地用余光瞥向彦昭,祈祷自己不是惹上了一个未成年大麻烦。
“我会英文。” 彦昭总算是开了口,他的嗓子被冻得沙哑,“谢谢您,先生。”
可以正常沟通,老威廉松了口气,又问:“你成年了吗?”
“是的。”
“那么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外面的天气实在太冷了,这么晚,一个人走在街上怕是要被圣诞夜的风刮跑了。” 老威廉重新打开车载电台,那里头已经换了个节目,正在放一些舒缓的布鲁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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