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虽然不满她带外人回来,可一个孩子也没有让他们起什么疑心。
父亲还多纳了双鞋底,抹抹眼睛说:“唉,多可怜的孩子啊。”
母亲一边弹琴,一边嘲笑父亲:“不许哭哭啼啼的,爷们儿一点行不行?”
父亲向来温柔,也没有武功,只哼哼唧唧地把自己做好的银簪给了母亲。
木鬼女撑着脸笑,这是她十几年来看惯了的情景,可在阮舟眼里,却是那么陌生。
“你爹不会这样吗?”
阮舟摇头,他好像没有爹啊。
木鬼女啧了一声:“其实其他人的爹很多也不这样,我们家有些不一样嘛。”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满枝,今天的功课做完了没啊?”
窗外母亲的喊声传来,木鬼女嘟着嘴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得乖乖出去跟母亲学东西。
“唉真烦,我其实不太喜欢学琴的。”
阮舟眼眸一闪,没说什么。
他不通人情世故,即使觉得木鬼女一家人很好,却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任务。
来到满家村的一个月后,他拿起了屠刀。
村口种着一棵槐树,有老者说,满家村的人死了,就会进到这棵槐树里,生生世世恩泽后代。
火光烧到村口,这棵槐树也轰然倒下。
没有人会忌惮一个十岁左右的可怜孩子,也没有人会想到,有这样一个孩子,会拿出屠刀冲着对他好的人。
不知道出于什么,他没有杀满枝。
可是满枝宁愿他杀了自己。
那样她也不会要为复仇奔波多年,那样她至少能够得到一丝救赎。
她将灾难带到村里,也该随之而去,不是吗?
在她眼中燃烧的槐树,成了之后十年抹不去的噩梦。
从此世上再无满枝,只有木鬼女。
木鬼为槐,她希望死后,还能有机会回到满家村,也能够像老者说的那样。
满家村里的人,死后是要进槐树的。
……
“你看,他就是会这样,会毫不犹豫地别人出手。你敢想他这些年又为何家杀了多少人吗?有多少人和我一样,不得不支离破碎?”
木鬼女见眼前几人都沉默了,仿佛得到快意一般,放声大笑:“他就是个怪物。”
“永远不会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的怪物。”
“这样,你们还敢帮他吗?”
徐相斐没有回这句话,只是道:“我也说过,若是要杀他,也请姑娘给他一些时间。”
“至少,让他想起来,明白自己做过什么。”
木鬼女冷笑一声:“用得着你说嘛?我如今……不正是这样做的?”
阮舟或许是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兵器,可她偏偏要让他记起,让他知晓失去自己最在乎的是什么滋味。
若是他把何家看得那么重要,那就先毁掉何家,然后再杀了他。
“说吧,需要什么,我或许能帮帮你们……但是,不要让我知道,你想保住阮舟,他不配。”
木鬼女也知道自己反正已经被何盟主盯上了,她劫走阮舟,还知晓何家的秘密,怎么说何盟主都不可能放过她。
那不如再赌一把。
商谈之后,木鬼女又原路返回,准备回去找素音圣女。
而徐相斐却突然决定返回临川郡。
祝煦光倒是能理解几分,其他两人就不太明白了。
“现在回去,岂不是落在何盟主手里了?”
徐相斐点头:“我只是在想,怀鹿教是如何知晓满星的身份,若是何盟主能知道,他或许跟怀鹿教有什么联系。”
岳满星这才明白:“大哥是怀疑何盟主告诉的怀鹿教?”
“对,而且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便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既然这样,我们也只有回去,继续搜集证据。”
“那阮舟那里……”
徐相斐看向岳满星:“唉,满星,此事,唯有阮舟自己才能解决。”
是生是死,是清醒还是糊涂,他们这些外人都做不了主。
“大哥……”
岳满星忽然将他拉到一边,借着树干遮挡,他才卸下心防:“可是、可是这一切,不应该是何盟主的错吗?将他变成杀人工具,让他做下错事,阮舟自小这样长大……他不会明白世间种种感情,他只是、只是被利用了。”
“而且,木鬼女还说他有可能是何盟主的儿子,何盟主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结果要由阮舟来承担?”
徐相斐静静听完:“你是觉得,木鬼女应该理解吗?”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阮舟不应该就这样、就这样背上骂名,明明罪魁祸首不是他啊。”
徐相斐抬手捏捏岳满星的脸,将他的悲哀看在眼里:“满星,你和我的事,我不在意,是因为你是真的什么都没做,而且我还在我能有身份说出这句不在意。”
“可是我不能代替舅舅说不在意,更不代替其他人说不在意。你明知道结果,却还要坦白,在你心中,不也早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吗?”
岳满星也明白,他不是真正的十几岁的少年,经过这么多年的反思,他早已明白要让岳明镜接受自己的真正身份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所以他尽全力在赎罪,赎着赎着,就感觉身边人都太好了。
姜浦没有多说什么,徐相斐也没有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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