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言。”寒影叫了慕容靖言一声,他伸手去抓已经起身的慕容靖言,可慕容靖言的衣袖从他指尖略过,他没能抓得住。
慕容靖言沉了一口气,他看过寒影一眼便再也没有直视他。
慕容靖言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慕容靖言了,当然,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也不是从前的寒影了。
“公子保重。”慕容靖言略微躬身道了一句,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听到身后的寒影叫了他一句。
寒影没有起身,他坐在桌前看着慕容靖言的背影,他手里握着的茶盏已然空了,暗色的桌面上留下的一片水迹是他方才倒茶时漾出来的,寒影的影子映在里面,并不完全,映不出他有些失望的神色,也映不出他心底某些始终压抑着的情感,他盯着慕容靖言的背影,他给慕容靖言抛出去的问题,慕容靖言什么答案都没有给他,可好像答案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你还记得我们现在是为了什么么?”寒影问道。
慕容靖言深吸了一口气,他总觉得胸口好像被一块千年的石头给压住了,他勉强能喘匀一口气却不知道下一口气该如何喘,他也没有转身,只是立在原地,他道:“我自然知道。”
寒影兀自点头:“好,记得就好。”
慕容靖言轻笑一声,像是在让寒影放心,他道:“公子放心,我势必不会让公子失望。”
言罢,慕容靖言伸手要去开门。
寒影却突然说道:“靖言这话说的当真有意思,什么叫势必不会叫我失望。”他起身走到慕容靖言身后,距离慕容靖言一步之遥,他的每一个字都叫慕容靖言听的清清楚楚的:“身上背负着仇恨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当初也是靖言执意要做这些事情,今日何谈会不会让我失望?”
慕容靖言终于回头,他看向寒影,寒影嘴边挂着笑,他朝慕容靖言挑了挑眉心道,他伸手在慕容靖言受了伤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意味不明的说道:“靖言让不让我失望倒是无所谓,只是别让.”
“公子!”慕容靖言厉声打断了寒影的话。
寒影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说道:“罢了,靖言不喜欢听那我便不说了。”他伸出手,用掌心覆在了慕容靖言的脸上,微微摩挲过后,他眉心微拧,眼神里像是藏了一把刀,又像是藏了冬日夜半的风,他道:“自古以来情爱便是个绊子,靖言可莫要学那些蠢人,竟叫这事绊住了脚才好。”
慕容靖言伸手,他握住了寒影的手腕,他扯开寒影的手,勾唇道:“公子大义,靖言自幼耳濡目染,公子放心,靖言定将能学来公子几分的无情。”
沧澜替慕容靖言开了门,慕容靖言款步出去,走的倒是无情,只留下了寒影站在那道半开半合的门里。
扶了慕容靖言下楼,沧澜见慕容靖言的脸色不太好,待上了车驾,他才小声问道:“世子可是同大人吵起来了?”
慕容靖言视线有些凝滞,他呆愣的摇了摇头,心里想着的是今日的寒影,寒影将掌心覆在他的脸上的时候他觉不出从前的半点暖意,他黯然道:“叫庄子上的人好生伺候着他,若是缺了什么短了什么,你便做主添了就是,只有一样。”
他看向沧澜,决绝又坚定,他道:“叫庄子上的人好生看着他,除非我要见他,否则决不允许他出那庄子一步,还有,你近日夜里于宁王府用些心思,他绝不会那么安分。”
沧澜颔首:“奴才明白,世子只管放心就是。”
慕容靖言今日出来同林庭轩说了许久的话,又同寒影聊了那许多,当真有些伤神了,他靠着软垫阖了眼睛,复又问沧澜:“咱们来时可见尾巴了?”
沧澜道:“不曾见。”
慕容靖言在心里骂了萧澈一句傻子,放他自己出门连个跟着的人都不派过来,当真是不怕他出外去同谁讲讲他在宫里那些暗线还有宁王府那些不为人知的影子,就这傻子,若是真将他买了,只怕他都不知道。
马车停在宁王府门前,慕容靖言睁了言,待到沧澜替他掀了轿帘的时候,他却突然笑了,自己现在如同将萧澈卖了可有什么两样?
不曾有的。
萧澈正在书房写字,听得金瞳来报说是慕容靖言回来了,正往书房来,他忙让人把书房的炭火添的足了些,自己又去开了门应慕容靖言进屋。
“不是说出去同武安侯世子饮茶用膳的么?”萧澈握住慕容靖言有些凉的手,替他理了额前被风吹乱的发,又问道:“怎的回来的这样早?本王还以为靖言要午后方能回来了。”
萧澈牵了慕容靖言的手到炭火盆旁暖着,自己用手心反复搓着慕容靖言沁满了凉的手背,嘴里又一直念叨着:“靖言这身子可改如何养着才是了?怎的那些名贵的药材补品进了你的肚子里只当是平白化了似的,一入了冬这手上总是凉的,活像个小雪人似的。”
慕容靖言没有说话,萧澈看着他的手,他就看着萧澈,萧澈对他越好,他心里的愧疚便越浓,他不禁开始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萧澈呢?
因为萧澈比起那些人来聪明太过,因为萧澈同熙宁帝之间是有化不开的杀母之仇的。
仅仅是因为他在宫城里孤苦无依了一些,仅仅是因为他一个人在那里过活实在是可怜了些,所以便选中了他,所以便要以最温柔却是最诛心的方式来对待他,慕容靖言知道自己的残忍,可事到如今,总是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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