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热了!你快点洗!”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崔五岁面前认输,这是温良最后的底线。
崔呈衍也觉得浑身发烫,不过他仍是调皮地捏了捏温良的指尖,亮晶晶的眼眸中带着笑。
“媳妇,你又害羞了。”他眨眨眼,若有所思地偏着头。“二丫姐姐说,人只有在面对自己心悦之人的时候,才会害羞。”
不管是真傻子还是假傻子,在某些方面还真有着无师自通的天赋。
温良被迫直视他,语气颇为无奈。
“你这小毛孩子,学得倒挺快。”温良说。“知道什么是‘心悦之人’吗,就在这乱说。”
趁机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他去拿洗澡的帕子。
崔呈衍的声音却在他的身后响起。
“自然是知道。”语气中带着骄傲与自信,仿佛在学堂里回答问题一般。
“爹爹的心悦之人就是娘亲,我的心悦之人就是媳妇。”
崔呈衍趴在木桶边,笑眯眯地看着温良:“这个回答……对么?”
对,简直太对了。
可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可疑。
崔五岁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虽是傻人傻语,却总能无意中扰乱他的心绪。
而像这样充分的回答……
温良拿帕子的动作一顿,他凝神望着崔呈衍,蹙眉:“老实交代,谁教你这样说的?”
他绝不相信以崔呈衍现在的状态,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定是有人教唆!
崔呈衍面上的淡定果然没维持多久,就被眼底漫过的困惑所取代。
他小声嘀咕:“二丫姐姐明明说……这样回答媳妇会很高兴啊……”
破案了,二丫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丫头,真会给他添乱。
温良毫不客气地上手为崔呈衍搓背,力气大得让他哇哇大叫。
“忍着,不用力搓不干净。”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像在报私仇?
崔呈衍觉得自己的背上火辣辣,他委屈极了:“媳妇……”
“装可怜也没有用。”温良大义凛然。“叫你不学好。”
“可是!”崔呈衍不甘心地大喊一声,旋即又小声了些。“我是真的知道!”
温良挑眉看着他,一副我就看你怎么瞎编的模样。
崔呈衍凝神细想,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
在那想不起的过去中……似乎也有过类似的问题……
他闭上眼睛,强忍住头痛的感觉,断断续续地说:“你……欢、欢喜……我、我就欢喜……你、落、落泪……我、我就想、想为你……擦、擦眼泪……”
豆大的汗滴从额角滑下,不知是热还是紧张。
“让我……魂牵梦萦……时时刻刻想在一起的人……”
崔呈衍睁开眼睛,从水中转身。
“对不对?”
他得意地望着温良,眸中的笑意肆意张扬。
☆
刹那间一恍神,温良差点以为从前那个风华绝代的崔小公子回来了。
“媳妇?媳妇?”
得不到预期表扬的崔呈衍不满地叫着他,无情地戳碎了他的幻想。
连巫雪都无法断言何时会好的傻病,又怎能奢望他现在就好呢?
“在呢!”温良连忙回神,用手肘在眼角蹭了蹭,强装镇定。“转过去,还没搓干净。”
崔呈衍被迫转了回去,继续趴在木桶边缘想事情。
媳妇刚才那是……哭了?
难道……他又答错了?
然而,以他有限的心智,着实想不明白缘由。
“媳妇,我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犹豫许久,崔呈衍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
巫雪哥哥扎针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昏过去了,其实并没有。
他的意识还清醒,只是睁不开眼睛,被困在一片混沌之中。
崔呈衍清楚地听见,巫雪哥哥说,他的病也许明天就好,也许一辈子都好不了。
若是一辈子都好不了,那媳妇……
他心里泛过一丝酸酸的情绪。
媳妇虽然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但他却总是觉得,媳妇好像……不太喜欢现在的他?
“怎么会这么问呢?”温良为他捏着肩,擦着手臂。“巫雪哥哥医术精湛,一定会把你治好。”
话题被巧妙避开,崔呈衍心中的苦闷更甚。
“可巫雪哥哥也说过!我不一定能好!”
他赌气似的拍开温良的手,挪到了木桶的另一边。
“万一……我好不了……”
一声轻微的啜泣昭显出他此刻的心情。
温良不知他怎的突然就闹起脾气,只得好生哄他:“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可谁又曾想,这一声声的安慰竟触动到崔呈衍心底最不安的情绪,让他不受控制地彻底爆发。
“我好不了了!”他大喊,眼泪却是夺眶而出。
温良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一时间不知所措,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会……”他试图安慰,却觉得怎么说都不妥,于是索性闭了嘴。
崔呈衍到底是个孩子,受了委屈自然要宣泄出来。
他带着哭腔,哽咽道:“媳、媳妇……是不是、就……不、不喜欢我了?”
为何他总觉得,媳妇仿佛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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