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曲没有多想,笑了笑,将他抱紧了说:“他是我们的孩子。”
思衿却推开他,认真地问:“那么,你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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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欢乐的画船之上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天雷鸣,烟雾散下之后,空气中都弥漫着刺鼻的火石味。
凄怆惨然的尖叫声,杯盘碗碟砸在地面的铿然声,狼狈逃窜的脚步声,同火器在夜空中爆破而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此刻宁静的夜晚割裂成一触即逝的泡影。
岸边,已经很久未在众人面前现身的火军元帅漆雕弓身着战甲,腿夹马腹,昂然举剑高吼:“包围此船!船上人等一概不留!”
数千名装备完善的铁骑呼啸着,踩着舢板登船,一时间众人纷纷投降。
护卫军跪倒在凌曲面前,说:“卑职护驾来迟,还望城主……哦不统领赐罪!”
凌曲却潦草地接过战甲,扣在身上:“再说。替我寻一人。”
“统领请说!”护卫军振作精神道。
“一释子,怀着身孕,功夫了得。身高约莫这么高,夺了我的马往城西奔去了。”凌曲揉着眉,心累地吩咐,“哦对了,切莫伤到他。也莫要饿着他,他若饿了,记得买些口味甜些的糕点,他若不吃……哄着他吃。”
护卫军愣了愣,只好说:“是。”
凌曲这才甩上披风,道:“带我去见漆雕将军。”
岸上的漆雕弓看见那宽阔的身影走出舢板,夜风一吹顿时老泪纵横:“不容易啊非直,你……端了他僧军的老巢!”
许久没听人喊他“非直”了,凌曲竟有些不习惯。他笑了笑,说:“哪有这么容易。僧军好歹在西厥横行了十年,怎么会只有这一船家底。”
隔着岸上的亮光,漆雕弓看见凌曲下巴和脖子上似乎有一些红印,立马皱眉问:“怎么弄的?”
凌曲目光罕见地闪烁了一下,用战袍遮了遮,苦笑道:“吾妻,性子烈。”
漆雕弓深信不疑。没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统领,竟然也娶妻生子了,他又惊又喜,连连说:“性子烈得好,配得上你啊!你自幼在火军里横行霸道,没人能管得住你,性子烈不正好!”
凌曲笑而不语。
这时副统领龙睿时压着一群人从画船里出来,道:“报告城主和将军,这便是僧军目前的几个头目。”
几个人被束手束脚跪倒在地面上,还不忘抬着脸骂他:“吃里扒外的东西,僧军怎么会出现你这种败类?”
龙睿时一脚踩在他们脊背上,直接照他们脖子上坐了下去:“我听错了么?败类难道不该说的是你们这些人么?你们这帮僧军旧派,目中无人,只知道啃老底,新鲜血液在你们这儿成了众矢之的。今日你们容不下我,明日便会被我踩在脚下。”
凌曲摩挲着指上的玉戒,走了上去。
原本还嚣张的僧军见到凌曲,瞬间失了声音。凌曲的目光从这群人脸上一扫而过,有熟面孔,也有生面孔,但从他们的神情和样子看,不外乎一群昏聩的市井之徒。
完全没有了僧军往昔的模样。
“当年官家立下三军,是为了互相掣肘,好同时震慑。如今火军为三军之首,统摄国内要务,王权军在北疆镇敌,让西厥威名远播,我都没什么意见。而僧军——”说到这儿凌曲的语气骤然提高,“插科打诨,扰乱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还有什么脸面跻身三军之列?”
“的确,规矩是官家定的。我巫马真无法干预。但自古忠邪不两立,为了不让官家遭受后世骂名,今日我便斗胆——”
他垂眸,吐出三个字:
“清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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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衿借着马,一路狂奔。一阵狂风吹过,将他身上的软氅吹飞了出去。思衿只能放缓速度,抓紧身上唯一剩下的厚氅。
肚子因为颠簸而有了些许疼痛,但他不想停,这异国风雪,他是一刻也不想感受。
他明明是大晋的太子,为何会栖身于异国烟柳繁华之地,还怀着别人的孩子?!
难道他已然忘却家仇国恨,堕落成权臣的玩物了么?!
方才那男子虽然眼中尽是温柔,可这温柔落尽他心底,只剩下一阵苍凉。
他必须逃,逃到一个那人找不到的地方。
逃到自己的国度去!
他的眼中拨云见雾,依稀看见熟悉的山。他立即停下马,在凉风中立了立。
昔日父皇便是在这座山头,教的他骑射。若是他没有记错,这座山名唤太和山。
十年了,不知今夕何夕。他隔了十年,终于回到了自己生长的故土。
他一路快马,行至半山腰。山间冷寒,他隐约看见一座历史悠远的古寺。寺里依稀有灯光,他下意识就骑了过去。入眼的是一座“太和寺”的门匾,他下马,叩响门扉。
不一会儿,便有一僧人模样的女子探出脑袋,看见他,女子吃了一惊,扑上去道:“思衿?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思衿?是喊我么?他想。见女子扑上来,他往后退了一步,脸不由自主红了红。
往日宫中所有人碍于他的身份,都对他敬而远之,他好像从未与哪位同龄女子如此亲近过。
“我……”他开口,十分拘谨而又生疏地说,“想借宿……”
“进来吧。外面怪冷的。”思湛不等他说完,就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拽进来,“城主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骑马回来呢?还有,你不是不会骑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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