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有些不像话。
世家从来都自诩清贵,这样狠绝杀人的手段,如果被揭露出来,岂非又是一桩乱事?最近因为窦家的事情,已经让世家的名声受损。
虽说世家都是各自大姓,可谁让世家间的联姻也是不少,世人提起世家,大抵都是好名声,如今突然出了窦氏的事情,那就像是一堆狸奴里出现豺狼,怎么都不可能绕过去,久之,就仿佛捆绑到了一起。
莫惊春也不太认为是世家动手。
不是世家的话,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宗亲。
听完莫惊春的分析,莫飞河缓缓说道:“这些年,子卿在陛下身边做事,得到恩宠也是应该。不过既然做事,就肯定会有得罪之举,依着子卿方才的分析,的确只有宗室,方才会对莫家不屑一顾。”
便是世家嫌弃武将粗鄙,可实则,他们也不得不尊敬莫家一分。
没有武将在外拼搏,没有这朝野几位将军的拼命,如今边关,西南,百越就不可能安静下来。
可唯独宗室。
君臣,君臣,皇帝是君,百官为臣。
有着皇帝血脉,便为宗室。而宗室看来,百官皆为下臣。
下头的臣为主家拼搏,岂非正理?
也唯有此,方才能悍然不惧莫家的名声,封侯的威望,因为在他们看来……给一条会摇尾巴的狗一点恩赏,也是应该的。
莫广生呵呵笑道:“没有皇帝命,却有皇帝心。”
就算是眼下这位皇帝,可都没有这样的心思。
莫广生和正始帝也算是年幼接触过的,这位陛下只看能耐,有能耐的,他就能耐着脾气用,你说他尊不尊的,谁也瞧不出来。可践踏人的,却到底没有。可今日的事情,却是另外一种沉郁的憋屈。
莫飞河沉沉地说道:“冲着陛下来的,却是对你下手,这其中,到底还是有些古怪。”
莫惊春沉默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方才说道:“父亲可还记得,陛下曾中了百越的毒?”
两个男人一起看向莫惊春。
莫惊春敛眉,“其实陛下的毒性一直未清。”
莫飞河淡淡,“百越该死!”
莫广生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怨不得今岁户部尚书请削军费时,陛下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他一顿。”
莫惊春无奈,户部尚书的苦痛,也确实是真。
毕竟边关在打仗,百越在打仗,东北还要盯着高利,这未必是一件好事。就算再强盛的王朝,都不可能拖得住三四面作战,所以边关的事情暂且按下,明年未必会大动。但是这两年内,百越必须打残,让其再无蹦跶的余力,方才能腾出手来对付高利。
徐素梅却是敏锐发觉了莫惊春的未尽之意,“子卿的意思,难道是陛下……”
莫惊春颔首:“确是如此,老太医说过,世间一切皆可入药,血可以,味道也可以。百越的毒虫因为喜欢我身上的气息,所以在交泰殿上会跟着我跑,怕是想吸我的血。而陛下身上所中毒药,也与毒虫有关,所以时常会喜欢我呆在身旁。
“可如果,陛下 再一次被刺激发作,而那时候,我不在身侧不能及时放血入药……或者说,索性我死了呢?”
莫惊春前半段话说得人一愣一愣,险些都说莫要糊人,可是后半截话却说得人汗津津,只觉得一股凉意。
陛下余毒未清,如果再次发疯,却没有药引,那岂非祸事?
莫飞河霍然起身,目光炯炯地看着莫惊春,“此事,有多少人知道?”
莫惊春叹息着说道:“唯独陛下,太后,刘昊,老太医,还有我知道。”就连柳存剑,也只得一半,余下是心中有数。
如今出了这事,莫惊春将这半真不假的说辞说了出来。
莫家知道的,便与柳存剑知道的一般了。
莫惊春觉得百越这事虽然让人来气,却偏偏能掩盖正始帝的症状,若是日后再有变化,这个借口可以长久用下去。
帝王余毒未清,这是大事。
如果被哪个乱臣贼子知道,确是祸端!
若当真是这件事……那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死士袭击,就有头有尾,有理有据了。
死士难以查出身份,就算莫家暴怒,也未必能在一时立刻查出是谁来,而如果皇帝也有动作,那他们登时就能依着皇帝的反应知道猜测是否为真,知道莫惊春是否重要。
若当真重要,那……
堂内,杀意凌然。
莫广生冷冰冰地说道:“若真的要查,这世上,没什么是查不出来的。”
就算藏得再深,再是狡兔三窟,也不可能脱得身去。
翌日,朝中上下便都知道此事,此一时,百官震怒,即便是平日里和莫惊春再不相好的官员,都显得群情愤慨,撸着袖子上奏,颇有种不将人掘地三尺,就要上房揭瓦的彪悍感。
张千钊私底下感慨,“他们是害怕。”
莫惊春瞥他一眼,“何意?”
张千钊摇头晃脑地说道:“你是艺高人胆大,身手也不错,可是其他朝臣呢?你瞧瞧我,这胳膊瘦得都没肉,如果谁遇到政敌,都是私底下买凶将人咔嚓杀了,那岂不会造成恐慌?”
这朝中,谁没两个政敌呢?
和文臣有,和武将有,有的如薛青这种上得罪宗室,下得罪世家的,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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