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这思雨楼的名字,最开始便是为了祭奠如相所起。
之后又因二人的孩子,被重新赋予了意义。
展开书信,林晚江递给如相。
孰是孰非,他无法盖棺定论,无非一桩孽缘而已。
如相抬手接过,字迹是阿浩的,他认得出。
这信是从徐三娘打胎那日讲起。
当晚,徐三娘喝完汤药,突然腹痛难忍,身下血流不止。
原是那孩子虽未成型,却非比寻常婴孩,打掉他母体也要受到伤害。
阿浩夜半去寻大夫,途中竟偶遇道士的尸体。
尸身瘆人至极,但阿浩一眼便认了出来。
一时间,心头百味杂陈。
第二日半晚,阿浩只身一人前来,悄悄把如相埋了起来,又立了个简单的坟冢。
他未告知徐三娘实情,他知这人对如相仍有情谊,怕她知晓难以接受。
信到了末尾,便是几句衷肠,看的如相潸然泪下。
挚友如相,我心有愧之。
见你与三娘情投意合,我心如刀绞,只因我自小心悦三娘。
在你们成亲前夜,我已决心离开。
因我用情至深,恐无法自持,不如离去让你二人无后顾之忧。
临别之际我去见了三娘,虽极力忍耐却逾越了。
我有悔有愧,也知何话皆无用,但我仍想说抱歉。
三娘同我青梅竹马,但从未心悦过我。
在你出现以后,更是把一颗心都放在了你身上。
当你容貌被毁时,许是自己都未发现。
你的脾气愈发暴躁,喜怒无常,三娘常因你以泪洗面。
但她从未升起退婚之意,哪怕分毫。
她知你我关系甚好,便时常来寻我,想让我去开解你。
我只好小心翼翼同你交谈,生怕触碰你心中伤痛。
而我临行当晚,三娘屋内并非我二人,她母亲也在。
三娘送我出门之际,我情难自已,仅相拥并无越举。
她从始至终心悦的皆是你,无关你成了何种样子。
就连最后嫁给了我,她也时常落泪,思你念你。
你可怨我但不可怨三娘,她心如磐石坚定不移。
挚友如相,我心有悔之。
没拉住坠崖的你,是我毕生之悔。
那日我知你误会我与三娘,急忙追你而去。
在你即将坠崖之时,我拼劲全力奔向你。
放手绝非我本意,而是雨路湿滑,我无力拉住你。
得知死讯,三娘悲痛欲绝,几次都想随你而去。
我心有滔天悔意,只能替你照顾三娘,至少让她活下去。
没过多久村里生了瘟疫,三娘不幸染病我便细心照顾。
我们搬离了徐家村,去了楚中脚下的齐家镇。
日子长了,三娘看我这般用心,心觉对我有愧便嫁给了我。
我二人开了家酒楼,名为思雨楼。
三娘亲自提字,并在下头写了行小字。
相思如雨,盼归期。
我们在附近种满了风铃草,只盼一场秋雨,能遇到转世的你。
她一直念你,我亦然......
书信落地,燃起熊熊烈焰。
余烬升腾,映照如相身影,愈发缥缈。
忽而落泪,眺望远方,随即释然一笑。
本是荒芜之地,可他偏生能看到,风铃草四处绵延。
林晚江平复心绪,淡道:“可愿轮回?”
如相摇了摇头,嗓音破碎哽咽:“我要等。”
他欠阿浩和徐三娘一世情缘。
待这二人再次轮回,他才会同他们一起。
那时,他定会认出徐三娘,同她再续前缘。
话音刚落,虚影渐渐消散。
游荡于天地间,心内算着年月。
望着那余烬,林晚江久久不语,终是一声叹息。
他始终觉得,情爱便是泡了蛇蝎的美酒。
初时入口只觉香醇浓郁,使人沉沦,无法自拔。
待到那毒反上来,便如万箭穿心,令人生不如死。
最终湮灭生之光芒。
忆起前世的自己,曾在师弟身下承欢,无休无止。
那时的他,早已分不清爱恨,亦或者是本能的驱使。
极致的爱恨纠葛,本就会衍生情-欲的火光。
总归一句。
可生情-欲,莫生贪念。
少年侧眸望着他,书信余烬未消,云烟袅袅。
忽而抬手,又放了一把火。
他笑道:“初秋寒冷,师兄可取暖。”
情爱虽似毒酒,但湮灭绝非灭亡。
燃起重生之火,亮起希望之光。
即便双手染血,杀孽无数。
只要师兄为战果。
他不惧脚下骸骨,不惧身后亡魂。
终将胜者为王。
*
入夜,热闹的坊间人声鼎沸,街道两旁亮着灯火。
闲逛了一天的晏长安,也有些疲倦。
他手中拿着串糖葫芦,上头少了一个。
在玉清风嘴里。
这人喜欢吃甜,只是在外头有些不好意思。
少年撒娇了半晌,这才喂了一颗。
魏梓琪跟在后头,走几步便要歇一会儿。
玉清风心觉疑惑,想到昨夜的声响,便了然。
“老子不走了!你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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