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清不知道,那时的周南琛已经坐上了去另一座城市的火车。他费力地将行李扔上行李架,行李里面没有画具。他沉默地坐着,夕阳穿过树梢,快速掠过窗户,把他照得像一具没有灵魂的雕塑。
章清这回哭得有点狠了。
他的情绪其实在狠狠揍了周南琛两拳后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但他这辈子还没有这么嚎啕大哭过,眼泪出来就止不住,愣是生生又哭了十来分钟,才把那股劲儿压下去。
等他把脑袋从周南琛怀里抬起来的时候,后者的衬衫已经完全被毁得一塌糊涂了。
“还好吗?要不要喝点水?”周南琛拍着他的后背。
“没、没事。”章清努力平复抽泣,“好。”
周南琛把一旁的水杯递过去,章清咕咚咕咚全一饮而尽,顿时感觉自己好多了。
“我去换件衣服。”似乎是看到章清确实没什么事,周南琛松了一口气,站起来。
眼角瞥到周南琛一塌糊涂的衬衫,章清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你……扔了吧,我再给你买一件新的。”
周南琛打开衣柜,一边换衣服一边笑,“沾点鼻涕就扔了,你们大明星也太浪费了。”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章清脸上一阵发烫。
“好,你愿意送就送。”周南琛笑道,“不过这件见证了历史的衬衫我是不会扔的。”
“见证什么历史?”章清没好气地说,“见证你是个渣男的历史吗?”
“嗯。”周南琛笑着在章清的唇上亲了一下。
“你个混蛋还有脸说。”章清瞪着他,“七年前我当你年少无知不懂事了,为什么后来也压根不跟我提这件事?”
“我……”
“难道你觉得,我会把你当成杀人犯吗?”章清打断了他,“当时的你只是个高中生,那种情况下,你根本不可能预料得到她会酒精中毒,也没有能力救她。她的死是因为她常年活在绝望和痛苦里,是她自己拒绝了活下去的希望,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周南琛沉默了。
“你总是这样,一声不吭地折磨自己。”章清低声说,“明明错不在你,你还总是揽到自己头上。这些事明明不是你的责任,你还非要……”
“你不也一样吗?”
章清愣了一下。
“假如不是你这次实在撑不住晕过去了,是不是永远也不打算跟我说你焦虑症的事?”周南琛反问道。
“我……”章清叹了口气,“算了,看来咱们俩也是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了。”
说着,章清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了,我先去洗把脸。”
周南琛也跟在章清身后站起身,“对了,有件事我还没跟你说。”
“什么?”章清一边应声,一边打开了房门。
就在这时候,一道黑影突然“嗖”地从门缝里蹿了进来,还没等章清反应过来,自己的肩膀上就一沉。
“梵高?”章清吃惊道。
那道影子舒舒服服地在他的肩膀上趴下了,并且肆无忌惮地伸出前爪抓着章清身上的名牌衬衫。
“哎哎哎,小混蛋,快松手!”章清手忙脚乱地去抓猫,梵高却一歪脑袋避开了他的手,轻盈一跳,坐在床上舔起了毛。
章清松了口气,“这臭猫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他怎么过来的?”
“是我在连城的一个朋友,刚好有事要来怀水,我就拜托他帮忙,一并把梵高带过来了。”周南琛走过去,摸了摸梵高的下巴,“今天上午刚到,你错过了我跟他久别重逢的感人画面。”
“什么感人画面啊?”
“喏。”周南琛卷起袖子,上面有一道血红的抓痕,“对着我胳膊就是一爪子。”
章清没忍住,“噗哧”笑了出来,“梵高是在埋怨你把他扔下不管了吧?”
“是啊,脾气还不小。”周南琛无奈地说,“可你看他,还比以前胖了,根本没把自己饿着。”
“梵高最棒了是不是?”章清把梵高从床上抱起来举高高,“就算被渣男抛弃了,也有本事自食其力!”
“我……算了。”周南琛摇了摇头,放弃了争辩。
一通发泄之后,章清的肚子像回过神来一样咕噜噜地叫起来。
周南琛到厨房把剩下的粥给章清全盛上,又煎了两个荷包蛋。
七年前,章清也曾经坐在同样的位置,吃着同一个人给他做的饭菜。
时过经年,让人恍惚。
“我还以为……你会把这栋老房子给卖掉呢。”章清一边吃一边低声说,“你一个人生活,经济上应该也不富裕吧。”
“所以我做了两年会计,维持温饱没什么问题。”周南琛在水池里把抹布洗干净,仔仔细细地打扫着厨房里的陈年污垢,“我没想过把房子卖掉,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这样啊。”
看着周南琛忙前忙后打扫卫生,章清忍不住想帮忙:“我来帮你一起——”
“你坐下。”周南琛皱起眉,把他按回椅子上。
“我没事了,真的。”
“不行。”周南琛语气果断地宛如一个霸道总裁,“你要休息。”
“嘿?你还跟我叫上板了?”章清不爽道,“也不知道是谁七年前撒丫子跑路害得老子变成今天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