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格局倒是没变,以前自己带着儿子在主卧睡,父亲在次卧,现在看样子父亲住在了主卧里面,墙上都是工笔画。
“好像在睡觉呢。”戴明旭高兴糊涂了,所有重点都被他抛之脑后,只想着赶紧让爱孙知道这个好消息,“小声点儿啊,别吵醒他。”
戴心远松开父亲的手往前一步,床上的人背向他,可是已经不是以前的小橙子了。
十几岁的儿子不是这样的,没有这样高,睡觉的时候不会占据这么大的地方,自己可以将他轻而易举地抱起来。他面向墙壁,能看出一截儿后颈,但是看上去有些偏瘦。戴心远再近两步就走到了床边,屋里的陈设布置都让他感觉很陌生,想来小澄就是在这里写作业的,完成了他每日的功课。
景澄睡得很浅,床沿方向忽然向下一陷他就醒了,只当是陆辰买了自己最想吃的虎皮蛋糕回来了。可是现在胃口不再,他抱歉地转身,只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
“爸爸。”景澄叹了一声,随后转回去继续睡。看来自己还是没醒,还在梦里,不然怎么会梦见养父呢。
他经常梦见养父,在梦里,养父带着他去鲸屿岛游乐园,带着他去江边看落花,还给他买棉花糖。
忽然,忽然一下子,困倦的双眼睁开了,景澄看向了眼前的大白墙。没见过的人是不可能梦见,他以前梦里的养父都是当年的模样,并没有衰老过。他永远留在了那一年。
可是自己刚才看见的那一个,怎么会……景澄再猛地回过头,只是看清了一瞬间,随后视觉范围出现了大规模的模糊,仿佛掉进了水里。
而戴心远更是惊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怀孕了?
“爸爸?”景澄自从成年就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表情,仿若重新回到了数不尽落日和蝉鸣的青少年时期。他慢慢转过身,重新打量着坐在床边的男人,脸上都有皱纹了,也有了几根白头发。浓眉,双眼皮,像是比记忆里的人黑了一点,晒了不少太阳。下巴上一层淡青色,是微微冒头的胡茬。
是他,他走了那么多年之后又回来了。
“爸爸。”景澄完全转了过去,叫出声之后下巴微收,绷着嘴唇马上就要大哭,就和他小时候学自行车然后摔了个大马趴之后的表情一模一样。他从没想过养父还会回来,只偷偷地幻想过,幻想他是不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去了,仍旧活在一个自己和坏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在刚出事那两年他一直都这样坚信着,相信某天一睁眼爸爸就回来了。他是英雄,他只是去执行任务,任务结束他就要回家。
只不过这个念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淡,再偶尔想起只当是一份奢求,一份思念。
“爸爸。”景澄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委屈地张开双臂要人抱着。戴心远大梦初醒一样搂住他,将他单薄的肩膀嵌入自己宽阔的胸怀。果然,不管多大的人,父母眼里都是小孩子。
哭泣声终于藏不住了,景澄最开始只是默默流泪,逐渐更替为急促的抽泣,他抬起头不住地摸戴心远的面庞,张着嘴,摆着一张哭猫脸去看爷爷,让爷爷告诉他这是真的。戴明旭抹着泪水再点头,景澄又看回去,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继续摸戴心远的脸。
等到他哭得快要喘不过来了戴心远开始顺着他的脊椎骨往下滑,豆大的泪珠砸在了儿子的肩膀上。
景澄胸口紧得难受,肚子也紧得难受,他赶紧抓住戴心远的衣服,刚想说什么结果又哭了。“我……”
“爸爸都知道,都知道。”戴心远慢慢开始劝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爸爸都知道了,咱们小澄受委屈了。”
他回到烟海市已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都在接受队里的专业辅导,完成回归正常生活的最后一步。梁法和刘瞿都来找过他,从他们的口中戴心远知道了儿子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也知道小澄熬过黑暗之后没有放弃自己,重新考上了好大学。他不能当警察了,就去当了线民,后来根据他提供的可靠信息还真抓了几个人,有立功表现。而他当年从食街小商铺上拿走的东西,后来都拜托梁法去给了钱,每一笔他都有账目的,记在一个红色的小本本上。
只不过他不能现身,线民也要保守秘密,饱受非议。他梦想当警察,算是用这种方式圆了梦。
能够当卧底的人都要把情感磋磨得很淡,可是戴心远在那一天升腾起成千上万倍的痛苦。他完成了任务,保护了数不清的家庭,间接保护了数不清的孩子,可是却没能护住自己的这一个。
执法人员不能失控,可是他又想把那个叫霍关的男人碎尸万段。
而站在门口的戴明旭也开始后悔,刚才是太激动了所以忘了说小宝怀孕的事,不应该让他这么激动。
“别哭了,别哭了。”戴心远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别的先不说了,不能让小澄这么激动,“爸爸都知道,爸爸都知道了。咱们先不哭了。”
景澄也不想哭,可是泪水不听使唤,一个劲儿往下流。他现在心口疼,肚子也有点疼,后腰微微发凉。戴心远将他轻轻放回床面,让他躺平,再次直视儿子大起来的肚子,梁法和刘瞿并没有告诉他小澄结婚的消息,也没有说他怀孕。
他也从未将这件事和自己的儿子联想到一起去,身边更是没有男性beta生育。那么孩子又是谁的?是谁让小澄变成这样?有没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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