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动,苏御就没法下针了,景澄只好再次调整呼吸,心里默默和它们说话。别动,别动,乖一点啊,针头不会刺到你们的,不用害怕。等你们出生之后怎么淘气都行,现在一定要乖乖留在肚子里,能多留一天是一天。
神奇的事就在这一刻发生,仿佛世界上真有心电感应,刚刚还在活跃的胎儿忽然变老实了,安安静静睡在各自的胎囊里,好像在紧张地嘬手指。两个医生配合默契,一个负责探位,一个负责下针,苏御精准确定好下针的位置,动作轻而坚定地刺了进去。
景澄的瞳孔一缩。
穿过皮肤,深入肌理,再刺穿生殖腔,直达羊水……景澄不敢动,手指却紧紧勾着陆辰的指关节,酸疼感袭来,针扎的感觉也格外强烈。
陆辰完全不敢呼吸了,鼻子埋在景澄的掌心里。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他多希望自己能够代替景澄吃苦。饶是再有心理准备他也没法面对,景澄孤单地躺在手术台上,他什么都做不了。
疼感强烈,景澄的嘴微微张开,湿润的嘴唇逐渐干燥,表情流露出一种无助,可只能这样躺着。抽羊水的过程就像抽血,能明显感觉到身体里的液体被抽取出去了,生殖腔的位置略微酸胀。但是比起不适,他更害怕,害怕自己不留神动弹了一下,害怕自己呼吸时胸口起伏过大。
那根针头恐怕已经离孩子很近了,不能动,绝对不能乱动。
陆辰也不敢乱动,两个人都怕牵一发而动全身。苏御这时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什么老同学什么音乐全部抛之脑后,眼前只有患者和家属,B超和胎儿。
淡黄色的透明羊水被顺利抽出,景澄的喉结和额头已经遍布汗水,往外抽针时他不得不抿住嘴唇,只是嘴角明显下垂。抽针感比入针还要强烈,能感觉到针头一厘米一厘米往外抽离。他又开始害怕,怕孩子的羊水不够用。
“马上就好了。”陆辰同样冷汗密布。灯光让景澄每个微表情都无所遁形,鼻骨微微皱起,眉梢抖动,所有的情绪都藏在眼睛里,可是都没藏住。
针头取出,苏御转身去做第二次穿刺的准备,景澄的长气这才完成地呼出来,手掌摊开,再也握不住陆辰的手了。
方才陆辰掌心滚烫,这会儿已经冰凉。
由于是双胎,羊穿也要做两次,整个过程再经历一次。抽到第2个的时候苏御都不敢呼吸了,自己亲手下针,亲手抽取,可是这个痛苦还要再延伸两周才能知道结果。
“好了。”终于完成了,大概用了20分钟,苏御喘了一口大气给下针位置贴创口贴,却顾不上擦擦汗,“手术顺利,到休息室休息半小时,然后在家属陪同下可以离开。回家后遵医嘱服用安胎丸,规定时间内不要洗澡,不要剧烈运动。两周后出结果。”
景澄暂时起不来,只能由着陆辰帮他系扣子,自己的膝盖不住打颤。啪嗒,一声,一滴液体刚好掉在他肚子上。
陆辰吸了下鼻子,眼角憋得深红。
手术完成,苏御又多嘱咐几句才让他们离开,陆辰用手揽着景澄的肩膀,到休息区慢慢地坐下。别人扎一针,景澄扎了两针,肚皮上一左一右两个创口贴,一动就疼。
“你在这里休息,我去排队拿药。”陆辰看了一眼窗口,“人不多,我几分钟就回来。”
“去吧,我没事。”景澄笑了一下,不想他太担心,“这算什么啊,以前上学打架时比这疼多了,你还记得咱俩一起收拾张子豪吧?”
“你别吓唬我了,好好坐着。”陆辰当然记得张子豪,就是那个霸凌齐跃明,害得跃明差点跳楼的alpha。他从包里拿出一个软垫,垫在景澄后腰处,再去排队。医院开的药是安胎丸,苏御说羊穿后多喝椰子水,他赶忙拿出手机下单,买了20箱的椰子水。
前面排队的就3个人,很快到他,等到陆辰取完药转身时,却忽然间走不动了。
不远处,休息区的沙发上只坐着景澄一个,他好瘦,怀孕根本没胖起来,西装裤和皮鞋当中是一把就能握住的脚踝。现在他靠在沙发上闭眼休息,像是睡着了,唇色刚刚有点血色但还是那么虚弱。
陆辰原本想跑回来的,变成了脚步轻缓,一步一步往回走,生怕吵醒他。走到旁边他小心翼翼地坐下,景澄感觉到有人回来了,费劲儿地抖着睫毛睁眼。
“困了?”陆辰再一次揽住他的肩膀。
“一点点。”景澄又闭上眼睛,眼皮上的红血丝都那么明显,根根纤细,“刚才太紧张了,现在有点累。你别动,我睡几分钟咱们再回家。”
“好,你睡吧,睡醒了我就带你回家。”陆辰说,扭头在景澄发丝细密的头顶落下一个亲吻,一滴眼泪也落进了发根。
一个小小的手术伤了景澄的元气,一周后他才恢复上班,10天后才感觉体能恢复到术前。羊穿的检验时间要15天,他和陆辰每天都很煎熬,恨不得对手机铃声有了PTSD。
检验正常是发信息,检验异常是打电话。这时候任何一个家长都不希望电话响。
到了第13天,景澄已经不穿正装上班了,休闲装帮他藏着身材,目前还没有人看出来。他偶尔也偷笑,自己现在带着两个孩子一起上班呢,可是公司里居然没人知道。
到了下午4点多,陆辰来接他回家,公司的人似乎都习惯了陆总现身,还都知道了陆总醋意大,每次来都拐弯抹角地问都有谁来找过景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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