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在厨房切水果,他洗完了碗,一过来就看见自己对象跟亲爹在这儿不知在嘀咕什么。张信礼与林怀南都没说话,但林瑾瑜瞄到茶几上的信封,已明白了一二。张信礼来之前没跟他说这件已在他计划表里待了多年的事,大约是怕他反对。
不过……这有什么好反对的。
“爸,你拿着吧,”出乎意料的,林瑾瑜没跟张信礼客气:“一家人,给来给去其实也就是左手到右手的事儿,你权当接受好意,让他心里舒服点。”
张信礼也说是。林怀南无法,拿过了信封,说:“好吧,小张,不要勉强,这笔钱什么时候给都可以,你们要先过好自己的日子。”
“肯定,我答应了您,也答应了林爷爷,会好好照顾他,”张信礼说:“这辈子都是。”
“哎,我跟他妈妈只有小瑜一个儿子,我们只希望他健康快乐,以后能幸福,别的都不重要了,”林怀南说:“小张,虽然你是个男人,但我想我没看错你。”
张信礼能主动来还这笔钱是他没料到的,张信礼家在本地条件算可以,可跟上海的人均收入差太远,这些钱对林怀南来说不算什么,却只怕张信礼父母辛辛苦苦种一年地也才这么个数。
穷则精打细算,即使要还,多数人也是能迟则迟,张信礼还得这么快,这么主动,且不计林怀南让他转学的前嫌,说明他有担当、有责任感,宽和且知恩图报。
尽管这是个好人还是占多数的时代,但这些品质并非人人轻轻松松就能拥有,在这些品质面前,性别难道真的那么重要吗?
“当然没看错了,爸,”林瑾瑜站到张信礼身边,拍了拍他肩,道:“你儿子多聪明啊,眼光毒得很,一般人我看不上。”
“还没夸你你就喘上了,”林怀南说:“聪明?我怎么没看出来,只记得你小时候单车也不会骑,小提琴也不会拉,滑板也不会滑,只会拖个鼻涕泡玩泥巴,还不都是我送你去学的,你妈妈就跟在你身后擦你的鼻涕。”
“爸,你怎么回事!别诽谤我!”这些完全不存在于林瑾瑜记忆里的窘事让他惊讶且羞恼:“我小时候不流鼻涕!”
“夸张一下嘛,”林怀南道:“只会玩手机,为了戒你这瘾,好不容易把你送到凉山去,谁知道你顺手就给我拐了别人家的儿子回来,本事不小啊。”
“那是,”林瑾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还不好?你跟妈就有俩儿子了。”
“阿弥陀佛,饶了我吧,”林妈妈端着盘水果,说说笑笑着从厨房走来:“有一个我都头痛了,还俩,其实当时我怀孕的时候还祈祷要是个女儿就好了,肯定是件贴心小棉袄,谁知道是儿子,七八岁狗都嫌弃,头疼坏了。”
张信礼说:“确实,也不错。”
“说什么呢?”林瑾瑜诧异了,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他爸妈还是张信礼爸妈,怎么突然都拿他开涮上了,上帝老天爷,他才是他们的亲儿子啊:“你怎么不说你要是女孩儿就好了,我还能娶你。”
张信礼还是说:“也不错。”
林瑾瑜没脾气了。
“小瑜,小张,爸还是那句话,”林怀南对他们说:“自己选了路就要自己走下去,一辈子很长,我知道你们已经考虑清楚了,可作为爸爸还是想提醒你们几句。”
张信礼和林瑾瑜不调笑了,认真看着林怀南。
“你们对自己未来的人生都有了规划,生活习惯上也磨合了好几年,这些没什么问题,只是还有件大事,我听你妈妈说,你们都觉得没小孩也无所谓,是吗?”
“是的,”林瑾瑜回答:“我你还不清楚,我永远能让我的生命充满新东西,即使没有自己的小孩也不会感到空虚。”
这个世界太大了,林瑾瑜还有许多不会的东西和许多没去过的地方,他们曾经说起要一起去九寨沟、厦门,曾经路过成都的姻缘桥却没好意思在上面绑上一根属于他们的飘带,曾说要一起买套房子,养猫养狗当小孩……他们有很多愿景没有实现,有很多遗憾要去求圆满。
“我一样,”张信礼说:“叔……爸,我堂弟就是我带大的,加上现在家里又有两个刚出生的小孩,岁数差太大,其实跟我自己的小孩差不多,亲不亲生没什么好执着的。”
“好吧,看来你们也已经想清楚了,”林怀南说:“只是小瑜,我问这个问题,也不是出于要你传承家里血脉什么东西的意思,只是不能陪伴一个生命成长,其实真的是件很遗憾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瑾瑜还没说话呢,一旁的林妈妈忽然发笑:“这不是我们结婚之前你爸对你说的话吗?你怎么剽窃你爸的发言。”
林怀南道:“嗯……其实,我爸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结婚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林妈妈难得拆一回他的台:“公公让你接他的班,说前途好,你宁死不去,非得去‘教破书’,不孝子孙大逆不道,你还说你爸老顽固,不懂人人平等,生而自由,现在说起好话来啦?”
林怀南表示抗议:“我没这么说我爸,我最多是不听。”
林瑾瑜跟张信礼就在一边,干看着他俩说嘴,林妈妈对他们道:“哈哈,你不知道吧,你爸以前还是个不婚主义者呢,说不结婚也不想要小孩,那个年代,他爸……就是你爷爷,看他也跟看怪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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