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瑾瑜这暴脾气,什么玩意儿,这都能损上人,他牛劲上头,闷声不说话了,唯手上用力,一拧油门。
车速骤然提升了n个档次,小电动带着他俩往前一飙,倏地窜到T字形路口——
刺目的灯光忽然迎面而来。
张信礼跟他闹,本是左右看了路上没人也没车,觉得小闹一下,拌几句嘴无伤大雅,他没想到林瑾瑜这没学几天的水平也敢照死里拧油门,更没想到这一拧就到了路口,前方一辆小汽车正好转弯进来,司机大概科一没学好,或者跟他一样以为这条路上只有自己一辆车,图自己方便,开着远光前大灯。
改装过的氙气灯亮度可达2000流明以上,两只前大灯在这狭窄的单行路上就像两个小太阳。
人或者许多别的物种假如突然被强光照射,很容易出现一秒半秒的应激停滞状态,林瑾瑜只觉忽然强光迎面,瞳孔迅速收缩,视野模糊,也不知如何动了,就这么按着原本的方向往前冲。
“小心!”
拉回他思绪的是张信礼提醒他的喊声,还好那辆小车刚转弯过来,速度不快,司机猛地见一小电动正霸在路中间,直直过来也慌了,朝自己右边猛打方向盘,林瑾瑜也握住车把往右偏,一下和它错身而过,冲到路口——T字形路口的两个横岔路是竖直连通的,情况太危急,林瑾瑜为了躲避小车从竖路上直冲过来,根本来不及观察岔路来人情况。
当他看见那个矮小而不起眼,拿着根木棍,鬼探头般从岔路口人行道上冲出来的小孩时,距离已经太近太近,根本不可能完全躲开了。
一声让父母心碎的巨响——林瑾瑜用尽全力拐了下方向,然后失去平衡,重重摔了出去。
他最后记得的事发画面是甩飞出去电动车,还有在巨大惯性下摔出去时,张信礼在千钧一发之际护住他额头跟眼睛的手。
最后的千分之一秒里,张信礼往前,借先前环他腰的姿势紧紧箍住了他,就像给林瑾瑜系上了条安全带,他用胸腹贴住林瑾瑜整个后背,像张罩子挡住了他整个后背,他们在巨响里擦着粗糙的混凝土地面摔出很长距离,撞在了凸起的台阶上。
……
救护车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刺耳过。
林瑾瑜曾无数次听过120拉得很长,好似哭号般的笛声从自己家外不知哪条街上过,那声音在他记忆里一直很远,好像永远是别人的事,只和别人有关。
“你好……你好!四肢关节有没有疼痛?”医护人员大声对林瑾瑜道:“说一下话!”
林瑾瑜从创伤后漫长的空白里回神,机械性跟着医护做了几个测试手指跟胳膊灵活度的动作。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要说给我们听!”
车厢里,小孩在抢救,一对中年夫妻在号啕大哭,林瑾瑜手掌上全是摔出去时磨烂的肉丝和血,一侧肩膀隐隐作痛——这没什么,跟其他两个相比,这点伤不值一提。
“你们是撞人的,一辆车是吗?”医护忙得不可开交,交代道:“打电话,现在马上打电话通知另一个的家属,我们是……医院,叫家属尽快赶过来。”
“我……就是家属,”林瑾瑜喘着气,甫定的惊魂大概需要巨量氧气才能保持冷静:“我没事……你跟我说,什么都跟我说。”
医护必须保证病人有健全家属打招呼,但林瑾瑜这么说,现下也不好老在这个问题上磨蹭时间了:“现在还不知道,尽量先通知家属,你先别慌张,只是通知,后续再看。”
有人在给他的手消毒,林瑾瑜感觉不到从自己身上任何一个伤口传过来的痛或者什么别的感觉,他的眼睛只是死死盯着另一边,躺在担架上的张信礼。
摔出去的时候张信礼整个从背后抱住了他,林瑾瑜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张信礼自己腰跟后背却在冲力下结结实实撞上了凸起的混凝土台阶。
消毒的医护走了,林瑾瑜往前靠去,靠到张信礼身边看他。
周围全是白色的人影,医护大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有人在给张信礼测血压,解开他衣服,看局部有无明显创伤。
林瑾瑜浑身没力气,差点跪在担架边,他贴近张信礼,张信礼身上看起来没有伤,没有暴露性骨折,关节也没有明显的变形,但额角的汗和脖颈间一根根凸起的棘突显示出他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林瑾瑜想做些什么,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原来“无能为力”是这样的感觉,你真的想拼了命为某些事情努力,却也真的只能眼睁睁等待。
“给他擦下汗,”医护跟同事说了句话,又弯腰对张信礼道:“你能不能动?有没有知觉?是不是觉得痛?不要怕,马上就到了!”
张信礼睁开眼,目光不太有焦点,他反应了很久才点了点头。
真的很痛,剧烈到极点,比任何一次受伤都要痛。
车上只能做简单检查,医护主力在小孩那边,林瑾瑜感到呼吸困难,他伸出发抖的手握住了张信礼从护栏肤手下的空隙里垂下来的手——也许没什么实质作用,但他想借此给彼此一些力量。
“让他握你的手,”林瑾瑜听到有人对他说:“去前面点,跟他说话,叫他握你的手。”
是医护,林瑾瑜现在恍如元神出窍,听到什么都会下意识照做,他往前了点,凑近张信礼,跟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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