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教楼比较老,不及新教学楼富丽堂皇,楼梯间也是老式的,很狭窄,一个系大几百号人乍一下“呼啦”一声全涌出教室往出口挤,这老旧的楼梯口便显得有些不堪重负。
虽然学生一般还是懂礼貌的,也没人赶着投胎一样削尖了脑袋往前挤,可一个个实打实的人头在那里,楼道间还是被挤得水泄不通。
林瑾瑜是个男的,身高体重摆在那儿,纵然被人群挟裹着,可总归还算好,几个一米五左右的矮个子女同学就不一样了,她们好巧不巧被几个本地北方大高个挤在人群和栏杆之间,就像巨浪中的一艘小帆船或者激流中的枯枝……一类乱七八糟的东西,身不由己地摩擦摩擦。
“啊!我手机!”
眼看差几步就要到一楼了,就在这最后关头,也许是胜利曙光就在眼前,拥挤中的人们一下放松大意了,结果不知何处谁踩滑了脚,趔趄了一下,他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猛地往前一推,就像蝴蝶煽动了翅膀,摩肩接踵的人群里霎时泛起一圈涟漪,那几个矮个子女生惊呼一声,其中一个大概没拿稳手机,那泛着银色光泽的新手机脱手,眼看就要越过栏杆往楼下坠去。
这一摔,除非这手机是N年前砸核桃专用的国产诺基亚,否则屏幕铁定碎成渣。林瑾瑜刚好在那个女生后面,完全出于下意识,他眼疾手快探手一接,千钧一发之际,居然刚刚好拯救了那台跳楼跳到一半的国货之光。
那女生本来掉了手机,浑身已经麻了,满脑子飘着“完了完了完了”,这会儿简直由于癌症病人突然接到通知是误诊一样,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
林瑾瑜自己也有点惊奇,但面上十分平静,他拿稳了,把手机还给了那个女生。
女生一边一股脑往外说“谢谢谢谢”,一边接过手机,抬起头来看他,林瑾瑜轻飘飘回了句“不客气”,却见对方在看到他的脸时愣了一下,嘴里那句“谢谢”明显顿了一下……不过大概出于礼貌,她还是说完了。
“你……”那个女生说:“你不是……”
林瑾瑜以为她在诧异自己的突然出现,遂解释道:“前几个月我请假了。”
今日第二个大纳闷点来了,大学还有人这么关心同班同学的?居然能注意到他几个月没出现?
其实那女生想说的显然不是这个,大概林瑾瑜看上去并没想象中那么凶神恶煞,也丝毫不猥琐色眯眯,她把手机收好,礼貌道:“要不是你,我就惨了。”
她好像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说话间人流已经到了一楼大门口,空间一下大了很多,那女孩的室友看了他们一眼,狠狠拽了下女生,皱眉,一脸嫌弃地低声跟她说了句什么,拽着她赶紧走了。
虽然她们说悄悄话的声音并不大,但这么近的距离,林瑾瑜又不是聋子,还是隐约听到了几句。
她们好像在说……说他就是那个谁谁谁,说他人品有问题……是个丢人的小偷。
林瑾瑜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这都什么不着四六的东西,他什么时候变小偷了?
平白无故被人泼脏水,换谁都不好受,何况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林瑾瑜那股较真劲上来了,他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一定要当场说清楚才好,于是喊了句:“等等!”拔腿就追了上去。
那两个女生足足比他矮一头,一看一前科男皱着眉眉凶巴巴追上来,好像一副找茬的样子有点害怕,手挽着手退远了些,警惕地问他什么事。
“你们刚刚……”林瑾瑜有些不解又有些气,直接道:“你们刚刚说什么呢,谁是小偷?”
他语气不怎么好,谁骤然被淋了一脑门子脏水说话都难和颜悦色,那两个女生以为他是来找麻烦的,神色颇为畏惧,掉手机的那个女生看起来胆子比较小,她室友却没她怕事,看林瑾瑜来势汹汹,她挽着她室友,抬起下巴,道:“你自己干的事儿满大街都知道,也不止我们,逮着我们俩女生欺负算怎么回事?有本事别偷啊。”
林瑾瑜说:“我怎么偷了?”
女生道:“谁知道你怎么偷的,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是我们要你赔,拦着我们干什么,无语。”说着拉着人就要走。
“我到底偷什么了?”林瑾瑜越听越烦闷,一看人要走,他当然不答应,三两步追上去就拽住人家道:“别走,你话说清楚啊!”
大庭广众之下一男的这么拉扯女的视觉上一看就给人一种恃强凌弱的感觉,林瑾瑜没敢上去就实打实握着人家女孩的胳膊,只拽着她胳膊上的衣服,道:“你说啊!”
他声儿一大,周围人都被惊动了,那两个女生道:“放手!你干什么!”
这种情况下要讲道理很难,林瑾瑜拽着人想说清楚,但又说不清楚,拉拉扯扯间一男生从教学楼边上走过来,指着他大声呵道:“干什么干什么!你撒开我女朋友我警告你!”
那个说“无语”的女生把她室友护着,也说:“你干嘛!耍流氓吗!”
男生已经过来了,林瑾瑜无奈松了手,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说我没偷东西!”
“哈,那你可用不着跟我们说,”女生道:“神经病。”
这词林瑾瑜经常用来骂别人,谁想自己还有这天,心里滋味怪极了。
那个冲过来给自己女朋友出头的男生不高,体型微胖,大概是看林瑾瑜长得白,五官也顺眼,不怎么凶恶的样子,想着是个在女朋友面前充面子的好机会,就像只好斗的公鸡,表现得尤为强势,粗声粗气道:“你小子他妈的,谁让你动老子女朋友的?马上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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