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贴得很近,侧脸在夜景灯光的映衬下,黑白灰的调子分明。周围满是拍照的、录像的、看热闹的人,林瑾瑜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和他抱着、贴着……或者怎么样都好,想和他变得亲密,弥补分别日子里那些缺失的接触。
但暂时没这么一个地方,张信礼吃完了东西,林瑾瑜接过包装扔到垃圾箱里,走回来和他一起待着。
“你在家还好吗,”张信礼问:“叔叔阿姨怎么样?”
“老样子呗,”林瑾瑜扒在栏杆上,因为江边风大,他又把帽子紧了紧:“无事发生。”
有事也当无事,反正在他爸眼里,大概和平与稳定是第一位的。
“你亲哥呢?”张信礼又问:“不和你一起?”
“那是我小堂哥,他来干啥,当电灯泡吗?”林瑾瑜道:“我都告诉他了。”
张信礼先前其实也听到了一点,所以才没过去,而是转身退了出去,拐进街对面等他自己出来,这会儿林瑾瑜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很坦荡,丝毫没有遮遮掩掩不想说的意思,他便想确定一下,问:“全部?”
“差不多,”林瑾瑜晃着手,说:“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我们不是见不得人,对不对?”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其实有点落寞,他不是看上去那么勇敢,在说出口的那一刻,他也很忐忑。
小堂哥和他只相差几岁,也算宽泛意义上的同龄人,大概是最容易接受的那类人之一,可以后还有妈妈、爸爸、伯伯婶婶甚至朋友同事……他们以后还要面对很多人。
张信礼转过头来,片刻后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肩膀:“瑾瑜,你很勇敢,”他说:“我不知道面对同样问题的时候,是不是有你这样勇敢。”
“谦虚了,”林瑾瑜说:“没有你不敢的事。”
“我说真的,”张信礼道:“你比我勇敢。”
这么一本正经的夸赞听得林瑾瑜还挺舒服,张信礼斟酌片刻,继续问:“你以后,也会全部对叔叔阿姨说吗?”
林瑾瑜说:“会的吧,这种事又不可能瞒着的,早晚得说。”他顿了顿,补充道:“……假如那时候我们还在一起的话。”
“假如……我是说假如,”张信礼说:“假如你说了而我没有说,你会怪我吗?”
“什么意思……”林瑾瑜道:“我不知道,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没想那么远。”
会怪他吗?林瑾瑜自己也说不好,现在想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与不说都一样……但他还记得高中时候林烨对他说过的那番话,如果一个人过于害怕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取向、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那说明他无法接受自己,没有人可以和一个无法接受自己的人一起走下去。
张信礼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瑾瑜,我……”
这种关乎未来的话题有点沉重,林瑾瑜不是很想现在谈,正逢新年,大家都是来玩的,他不想给自己找那么多烦恼,只想好好过好现在:“好了,”他说:“以后说,好吗?”
张信礼不说话了,点了点头。
“到了那一步,自然会开始考虑的,”林瑾瑜道:“我会尊重你的意愿。”
张信礼回答:“我也是。”
这个不太轻松的话题就此画上了句号,林瑾瑜把这一页揭过,看了眼手表,道:“还有两个小时才倒数呢,去玩会儿吗?”
“好。”
外滩该吃的该玩的他们三年前其实都已经试过了,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林瑾瑜就和所有普通本地人一样,从没觉得上海各大著名景点有什么特别稀奇的,他第一次来外滩玩也是和张信礼一起,许多个第一次他们都是和对方一起。
这会儿故地重游,旧瓶装了新酒,外滩的观景项目没什么特别新鲜的,他俩却不一样了。
“记不记得上次咱俩一起来这儿,玩过的最坑的项目是什么?”
张信礼不假思索道:“观光隧道。”
那玩样是真的坑,什么“外滩观光隧道”,观的真的是“光”,五颜六色人造灯光,票价还不便宜,那年林瑾瑜体验完后逮着吐槽了足足半个小时,并表示有写信给有关部门的强烈意愿,建议他们最好把这个项目更名为‘观外滩地铁人造灯光隧道’。
他接着问:“花得最冤枉的门票钱呢?”
张信礼仍然不假思索:“东方明珠,三球联票那个。”
那里面实际也没什么对得起票价的,基本是卖东西加各种复杂的高级电梯,大部分人上去是想俯瞰江景,但其实林瑾瑜后来发现,看江景不如直接花几块钱去坐渡轮,东方明珠塔嘛,外面看看就好,毕竟黄金分割点这东西,外面看了才有美感,进到里面了啥也看不着。
他俩夹在人流里往下走,一边走林瑾瑜一边和他说些从前的事:“挺想再吃一次那个冒烟的冰激凌的,上层冰激凌,下层沙冰加果汁,多爽……唉,可惜现在是大冬天,还赶上春节,人家好像暂时关门不卖了。”
“那叫液氮冰激凌,”张信礼道:“芒果味的,大家都是大杯,情侣两个人买一份,那时候我跟你没有情侣,我说算了,你非要吃,最后没办法,我和你一起买的。”
“得了吧,说得好像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吃的似的,明明你吃得我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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