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似从来都无所畏惧,那些简单的“说到做到”背后,没有人知道他付出过多少时间,流过多少汗和血。
可实际上张信礼的顾虑也许比谁都多,他没有林瑾瑜那样支撑他爱谁就敢说的资本,他生在巨蟹座的尾端和狮子座的鼻尖上,他同时拥有巨蟹的内心和狮子的皮囊。
他是鬃毛凛凛、威风八面,内心却胆小、犹疑的狮子座。
而今这只狮子终于开始试着勇敢。
要多么幸运,才能遇见爱的人,又要多么勇敢,两个人才能相爱?
林瑾瑜从张信礼的话语里会过神来,装作思考的样子,考虑了一下,回了两个成语,道:“嗯……大发慈悲,勉为其难。”
远处火光炽热,篝火旁人群欢闹,有人在吹口弦,有人在弹吉他,一切恍惚回到五年前的夏天。
那一年凉山的风里满是夏天的味道,他和张信礼相逢在茫茫大山之中。
那一年天地高远,他们一起下河、一起爬山,一起读书、一起淋雨。
那一年背他回家的张信礼肩膀温暖而宽阔,那一年林瑾瑜的喜欢藏在心里却无法出口。
那一年他们各奔东西,那些年他们风尘仆仆。
那些久远的、或甜蜜或苦涩,或昭然或隐晦的记忆,还有这些年的聚散离合、柴米油盐,最后通通汇聚成此刻。
林瑾瑜和张信礼对视了许久,都笑了起来,笑容中有泪。
这是个无人入眠的夜晚,林瑾瑜双手搭在膝盖上,火光与雪色里,张信礼侧过头来吻他。
在无人知晓的人群背后,在黑与橘红交织的光影之间,在穿越千万光年终于来到地球的万点星光之下,他们接吻、他们相爱。
第154章 聚散离合
凌晨时分,接亲的队伍踏上了归途。
陈茴的亲弟弟今年只有八岁,显然是没办法按习俗背自己姐姐上路的,只和妹妹一起远远跟在后面。
陈茴坐在堂弟背上,在接亲和送亲队伍的簇拥下一路出了院子,沿着主路往村寨口进发,张文斌散在人群外围不近不远地跟着,然后依次是木色、拉龙还有高武,林瑾瑜和张信礼落在最后面。
“要走到哪里啊?”林瑾瑜跟在张信礼身边,出了村寨门,走了十多分钟仍不见尽头,忍不住问:“一直走到男方家吗?背人的能背得动吗?”
张信礼回答:“以前是一直背的,现在肯定不了,婚车停公路那边了。”
虽然俩人现在好像是换了一种全新的关系,但他说话的时候神色如常,对待林瑾瑜的态度一时之间好像也看不出什么差别……这让林瑾瑜有一种不真切的感受,他本来就有点懵,这会儿一直在心里嘀咕:这就算在一起了吗?好快啊,好像忽然一下子就发生了……他会不会反悔?会不会有一天醒来,又说只是开玩笑……
刚谈恋爱的人总是容易患得患失,又走了一段,林瑾瑜偷偷看张信礼,后者还是目视前方,专心走路,好似没把注意力放他身上。
林瑾瑜终于忍不住道:“你会不会反悔?”
张信礼眼睛转向他,问:“什么?”
“我问你会不会反悔,”林瑾瑜道:“你真的……决定和我处对象吗?”
张信礼显得有点不明所以:“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有点像随便说说……林瑾瑜道:“就问问,”他目光游离,扫过四周枯草零落的地面:“要是你反悔了……也可以直接跟我说……也没什么。”
张信礼停了下来,转过脸看着他,林瑾瑜也停了,跟他相对无言。
两三秒的寂静过后,张信礼伸出手,乱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顺势把林瑾瑜往自己这边一摁,两人瞬间近了很多,肩膀贴着肩膀:“想什么呢,”张信礼有点无奈地说:“你以为我是随便说说?”
也没有,就是不太确定……林瑾瑜被他半揽着,张信礼的体温温暖。
“不是随便说说的,”张信礼让林瑾瑜挨近了点,和自己贴着:“我可能……不是很会表达,但不是随便说的。”
林瑾瑜看着他的侧脸,回答道:“朕知道了。”
张信礼笑了一下,把手从他肩上收回来,顺着胳膊一路往下,四周没有人,他拉过林瑾瑜的手握着,继续往前走。
手电的光束把大山的夜色切割成一块块,有人正大光明地走向她的爱人,有人悄无声息地牵起手来。
转过最后一道弯,前面是一座架在水上的木桥,女方家送亲的队伍只送到这里,过了这道桥,就真的离开家了。
接亲的小伙儿把擦尔瓦解下来铺在桥边的地上,堂弟把陈茴放下来,原地休息,陈茴的妈妈则上前,给她整理头饰还有衣服。
母女俩隔着一层纱望着彼此,陈茴的妈妈整理着整理着哭了起来,陈茴抿着嘴唇,同样红了眼眶。
她穿着嫁衣拥抱自己的母亲,然后是奶奶、爸爸、弟弟妹妹,她将要告别自己的亲人,去组建自己新的家庭。
男方家在另一个县,离这里山高水远,彝族是个重死轻生的民族,按照古老的传统,女孩一旦出嫁,除非红白大事否则不会再回来,但阿妈仍一遍遍地对她说:“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
接亲的人在前面开路,他们就要重新启程了,陈茴点点头,重新坐到堂弟背上,这个名字叫做“回”的女孩就此离开了这里,她改回自己的本名,给家里换来了二十五万的彩礼,这笔钱一部分成了她的嫁妆,一部分将成为弟弟妹妹的学费、生活费、阿爸的酒钱,甚至也许在遥远的将来,成为弟弟彩礼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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