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夕却仍没放开那只手表,她微微低着头,看着张信礼胸口那一块,抓着表带的手用力了些,指甲被挤压着,隐隐泛出白色:“我……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张信礼看着这个会跳芭蕾舞的女孩,问:“什么?”
隔着厚重的隔音海绵,林瑾瑜的音乐声仍如针般渗透进来:
“I loved you with a fire red
曾经爱你如火般热情
Now it's turning blue, and you say...
现在已只剩下冷漠,可你还在迟疑
quot;Sorryquot; like the angel heaven let me think was you
你天使般的道歉对我而言如同来自天堂的妙音
……
It's too late to apologize, it's too late
你的道歉来得太迟,真的太迟
I said it's too late to apologize, it's too late
我说过现在为时太迟,真的太迟”
沈兰夕终于鼓起勇气说:“我……我其实有一点……喜欢你。”
第一秒张信礼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足足一秒钟之后他才平静地说:“谢谢,祝你遇见更好的人。”
沈兰夕道:“也许……也许我们可以试试,就算异地也……”她的那句“没关系”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张信礼就打断了他:“不……对不起,”他说:“我们还小,忘了我吧,我不会再有机会回到这里来了。”
对一个原生家庭位于西南山沟沟里,且不像小说里的天选之子那样,在学习上天赋异禀、光环加身的普通人来说,想单凭自己的力量在上海立足,确实难如登天。
沈兰夕却没有放弃:“我知道你不是上海人,”她说:“没关系,我不介意,只有几个月就要春考了,我可以考到你那里去……我们不会总是小孩,会长大去过自己的人生的。”
然而张信礼还是说:“不,你不应该为了别人选择你的高考志愿。”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张信礼道:“我真的该走了。”
沈兰夕依然想尽最后的努力去争取,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没关系,我……”
在她夹杂着勇气与羞怯的话语里,张信礼终于说:“……我心里有人了。”
沈兰夕瞬间无声了,过了好几秒,她才说:“可以告诉我……是谁吗?”
“没有必要,”张信礼不敢和她对视:“就这样,忘了我吧……谢谢你帮我修手表。”说完把手表拿了回来,越过她就要走。
眼看他的背影就要消失在楼梯处,沈兰夕鼓起勇气在他背后说了最后一句话:“是送你手表的这个人对不对?”
张信礼的脚步顿了顿,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
《apologize》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舞台上瞬间黑了下去,所有的灯都熄灭了,短暂的宁静过后,一束雪白的灯光独独打在了林瑾瑜所站的地方。
那是黑暗里唯一的一束光。
一切都静了下去,林瑾瑜站在光里,说:“下面是最后一首曲子,它改编自魔鬼之手帕格尼尼的小提琴协奏曲作品……我想把它送给一个人,”他说:“一个……我喜欢的人。”
林瑾瑜说:“这首曲子的名字叫……我想我爱你。”
这一串前缀听上去很高大上,啥帕格尼尼的一串洋名,在普通学生听来好似高深莫测,再加上这段热场子的话怎么听怎么像表白,同学们速来爱八卦的青春期之魂瞬间开始燃烧,台下响起一片“哟”声和口哨声。
荡漾而缠绵的钢琴前奏响起……那是黄家耀,不知何时他从黑暗里悄悄走到了钢琴前坐下,推了推鼻梁上银色的半框眼镜,他的双手在琴键上流转时,如同凤凰缓缓展开翅膀。
那是绝对的童子功底,丝毫不逊色于林瑾瑜,甚至犹有过之。
……
一个月前,食堂门口。
林瑾瑜三步并作两步,拦住了黄家耀:“就这一次,你帮我吧,求你。”
黄家耀想也不想,说:“不去,我不想浪费我宝贵的时间表演啥汇演节目。”
“前面不用你上,只有最后一首歌,”林瑾瑜看着他,说:“这对我真的很重要……我想给他最完美的礼物,就这一次,唯此一次,我愿意做任何事。”
那是黄家耀第一次在这个发小眼里看见如此坚定而满含期待的光芒,仿佛下定决心而不再畏惧一切。
……
林瑾瑜听着钢琴前奏,在台下寻找张信礼的身影,他和张信礼约好了位置的,但此刻那个位置仍然是空的。
他有点忐忑,早三首歌他就下去了,就这么点路没道理走这么久啊……就在他忐忑不安、翘首以盼,前奏结束前的最后一秒,张信礼微微喘着气出现在了那个位置上,那是最后一排,所有人的背后,他站在所有人上方,看着林瑾瑜。
林瑾瑜低眉,马尾与琴弦摩擦,发出缠绵悱恻的旋律,那是最纯粹的表达,没有矜持、畏惧、顾虑与羞怯,无关其他,只是诉说爱意。
背后的大屏幕上滚动着中意双语对照的歌德的诗歌《爱在身旁》,这个伟大的德国诗人遗留在世间百年的、诗的语言,代替林瑾瑜无声地诉说着一切。
“当阳光在海面跳跃时,
亲爱的,我会想你。
当每一缕月光照耀在泉水时,
亲爱的,我会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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