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十分怪异地看着他,几秒后,一个人说:“我们只是在念二伦的摘抄本……”
二伦是他们班一个同学的外号,看着五大三粗的,没想到还挺爱学习,专门有个积累语文素材的摘抄本……难怪一堆老爷们看西洋景一样拿过来看。
林瑾瑜道:“什……什么?”
“摘抄本啊,”许钊把自己手里拿着的牛皮本子递给他看:“喏。”
林瑾瑜放了外卖,接过来,看见洁白的纸张上二伦用他那奇丑无比的字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诗,其中有一首是徐彦伯的《采莲曲》:既觅同心侣,复有同心莲。
这是一首颇有点小言的爱情诗,完全不像是会跟二伦那家伙扯上关系的东西,难怪这些家伙一个个笑得那么开心。
感情就这……林瑾瑜大囧,许钊问他:“你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一教室男生都看着他,林瑾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他说:“我神经了,别理我。”
许钊觉得他很奇怪,但又不明白为什么奇怪,问:“你刚刚说什么同性恋,卧槽该不是有基佬缠上你了吧?”
林瑾瑜很不喜欢他现在的语气,好似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把饭往他怀里一扔,说:“没有的事,吃你的外卖。”
其他人讨论道:“你别说,隔壁班真有一个,天天娘娘的,我操受不了。”
林瑾瑜开袋子的手一顿,听见其他人说:“我听我朋友说的,那家伙读住学,天天在寝室涂指甲油,他们班都没人愿意跟他住一个寝室了。”
他大概、好像、也许……知道是谁了。
林瑾瑜觉得很不自在,打断他们道:“别说了,吃你们的饭吧,说来说去烦死了。”
大家见他心情不好的样子,纷纷闭嘴收声吃饭。
林瑾瑜不敢对任何人说起他的心事,然而未知的自己又让他觉得害怕,就好像昨晚之前他还是个正常人,可某天早上一醒来,忽然之间他就变成了一个区别于所有人的异类。
他开始隐藏自己,把那些酸涩的、悸动而懵懂的心情拿纸箱层层密封起来,丢到不见阳光的角落里,祈祷它们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死去,哄骗自己那些都只是暂时的错觉。
生活依然照旧,高一期末考过后,林瑾瑜拿到成绩单,看见上面自己的成绩依然是老样子,强科依然强,弱科还是弱,名次就在那个区间上下浮动,张信礼的排名却靠前了不少。
英语居然及格了,历史进步也很明显,数学保持原有水平……林瑾瑜一栏一栏看过去,那些明显进步了的科目,都是他手把手教过张信礼的。
分科志愿表也发了下来,林瑾瑜遵照自己心里的想法填了历史,黄家耀去了物理班,许钊为了跟他一起也乱填了个历史,其他人分班的分班,准备出国的出国,张信礼则依然在高一末和班里的别的成绩不上不下的人一起走了特长。
相比那些初中开始从小训练到大的,他们将要付出十倍的努力才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林瑾瑜小心翼翼地藏起他的小秘密,努力和张信礼保持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他希望那些朦胧的悸动能像埋进沙漠的种子一样,没有人呵护,没有人浇水,就会自己寂灭在干旱的角落里,但爱越被压抑便越在记忆中拔节生根。
沙漠里也会开出花来。
夏天再次来临了,这一年,林瑾瑜十七岁,而张信礼十八岁。
第118章 邀约
林瑾瑜的高一暑假如预期那样无所事事。
还是老样子,玩手机、打游戏,补习班他是不大愿意去上的,反正成绩过得去,好不容易放假了,死都不想再见数学。林怀南最多念叨他几句,也不会真的逼他。
张信礼在期末考里拿到了一个相对他刚转学来时很不错的成绩,被当成进步典型表扬了,很多人都讶异于这个沉默寡言、打球不错的转学生居然还挺会学习,只有林瑾瑜知道,为了给张信礼抠那些小知识点跟卷面习惯,他牺牲了多少打游戏的时间,费了多少唾沫。
好不容易放假,张信礼看起来却好像更忙了,每天一半时间都在外面跑兼职,剩下一半匀出来训练、学习、写作业、洗衣服。
俩人一天里见面的时间不太多,特长生放假没几天就又被叫回去训练了,林瑾瑜闲着没事跟过去看过几次,压腿、热身、冲刺跑,几乎没什么休息的时候,就算让自己调整也是围着操场慢跑几圈。
此前林瑾瑜一直觉得特长生挺爽的,课也不用怎么上,分也不用怎么高,到了高考随随便便就能用一个低到发指的分数上跟他们一样的大学……但原来也不尽然,就他看的这几次,训练过程里抽筋、吐都是常有的事,他看着张信礼的汗一滴滴滴在塑胶操场上,化作夏日里一道无形的水汽。
大家都在各自奋斗,各自辛苦罢了。
下训后张信礼还得去打工,回家的时候肉眼可见的累,这直观地体现在他的睡眠时间上。
林瑾瑜发现张信礼熄灯的时间越来越早,往往没和他说几句话,就进去洗澡睡觉了,并且睡得很沉。以往有点什么动静他就会醒过来,但这个月,林瑾瑜好几次推开门,走到他房间看他时,张信礼都没有醒。
寂静的夜里,林瑾瑜轻轻坐在床角,或者安静地站在角落,他只敢在张信礼睡着的时候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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