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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海生活了小半年,张信礼似乎比在凉山时白了一点,林瑾瑜跟他朝夕相处所以感觉不大出来,可他偶尔听乔嫍他们聊天时,总能听到“你是白了点哎,没什么不好啊,比以前更帅了”这样的话。
    比以前更帅吗……他一直都这么帅啊。林瑾瑜仔仔细细、一点一点地从张信礼的眉毛看到眼睛,再看到鼻梁与嘴唇……他的嘴唇在月光下泛着冷色的光泽。
    林瑾瑜心脏一跳,没来由地想起王秀说的话……
    有时候,一个吻胜过万千对白。
    最开始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把这句话当真,毕竟……毕竟谁会为了测试自己而去吻一个男人啊?也太奇怪了吧,根本想象不出来。
    可这会儿他居然真的开始紧张起来,林瑾瑜开始想象张信礼睁开眼睛,倾身上前来吻他的画面……他的身影半隐在没有灯光的黑暗里,月光如水,盛在他细密的睫毛上。
    他会粗暴么,还是温柔?会和平时一样,冷静而轻柔地吻,还是和所有男人一样,会不由自主地急切、粗鲁,或多或少地表露出雄性所本能的、最原始的欲望……
    林瑾瑜如着了魔一般,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他的臆想里,男人亲吻男人大概是很奇怪的吧,可他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厌恶和排斥。
    长时间待在黑暗里人有时候会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态,真实的五感都被黑暗削弱后,大脑幻想出来的意向会更加真实,林瑾瑜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随着他的臆想微微俯身。
    贴得更近之后他可以闻到张信礼身上些微的烟味和酒味,不知在哪里沾染来的,他到上海以后,明明几乎不再抽烟了的。
    ……就在林瑾瑜大脑里的臆想趋近极致,几乎让他呼吸急促起来的时候,月光里,张信礼慢慢睁开了眼睛。
    林瑾瑜吓了一跳,立刻被从那种飘然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惊醒,他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在应激状态下脱口而出:“你醒了?怎么在这儿睡……”
    张信礼揉了一把脸,坐了起来,道:“我本来就没睡着。”
    没睡着……林瑾瑜回想起自己刚刚魔怔了一样的状态,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心想:还好我没有……
    “你不舒服?”林瑾瑜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没有,”张信礼道:“下班以后其他人拉着聚餐去了,我只喝了点啤酒,没抽烟,只是沾上了。”
    “哦,我还以为你路上被人贩子拐到山沟里去了。”林瑾瑜想:亏我白等你半天,脑补一堆有的没的,车祸打架加夜班,真傻批。
    张信礼坐着看着他,说:“担心我?是我不好,该打个电话回来的。”
    你也知道……林瑾瑜想起自己本来的计划,决定还是原样实施。他扭捏了几秒,道:“那什么,昨天对不起,我话太多了,以后有啥事你不说我就不问了。”
    说完他在心里想:赶紧就坡下驴说你也有错,脾气不该那么不好,我们握手言和,否则给你一翻到天上去的大白眼。
    林瑾瑜其实很怕张信礼不给他面子,说句什么“你知道就好”或者“嗯,跪安吧”之类的话,那就说明张信礼确实觉得他话多很烦,太尼玛打击人了。
    他说完之后屏息凝神,等了好一会儿,张信礼还是没吱声。
    怎么还不说场面话,林瑾瑜心里紧张得要死,看也不敢正眼看张信礼,心想:你这样我很尴尬啊。
    就在他眼神飘忽不定,四处瞟的当口,张信礼忽然伸出手,轻轻托住了林瑾瑜的脸颊。
    林瑾瑜有一瞬间的恍惚,他顺着张信礼手的力度微微偏了一下,看着张信礼的眼睛。
    张信礼让林瑾瑜看着自己,说:“是我不好,你道什么歉。”
    那双眼睛和凉山倾盆的雨夜里,残留在林瑾瑜记忆里的眼睛一模一样,那样的幽静、深远,如无波的古井。
    “啊……”林瑾瑜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哪怕一毫米。他说:“我以为你那么小气呢,这就生气了,早饭都没留,蓄意饿死我。”
    “我没,”张信礼道:“今天煮的粥,在厨房那个小锅里。”
    他们家很少喝粥,林瑾瑜这种死都不单独进厨房的主,还真白痴一样没想到要打开角落里那个一年也用不了几次的煮粥专用小锅看看……他在心里默默无语了一把,道:“还有,我……最近在纠结一些事情,所以大概有点烦人,可能会打扰到你……”
    张信礼问:“纠结什么?”
    “……”林瑾瑜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张信礼似乎不是很明白……不明白是正常的,最好永远别明白。
    林瑾瑜抢在他询问前开口道:“总之……有时候如果你想一个人待着可以直接说,我也知道我熟了之后话挺多的……作业问题也挺多,人难免有想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如果是我的问题让你烦了,你多担待着点……住一起难免会互相打扰,就……互相担待吧。”
    光影透过阳台玻璃门,斜斜地投射到地板上,夜色更深了。张信礼在如霜的月色里凝视着林瑾瑜,久久地不说话。
    林瑾瑜看不懂他的目光。很久以后,张信礼忽而摸了摸他的脸……他粗粝的拇指指腹抚过林瑾瑜的脸颊,而后手掌往下,擦过他的脖子:“不是你的问题,”张信礼轻声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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