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怀远见他一个人,礼貌地问了句:“你怎么回去?”
祁冬青说:“我等下直接回医馆,就两条街,走几步就到……”
“我送你吧。”
祁冬青被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吓了一跳,傻乎乎地“啊”了一声。
“我送你。你外面那件一塌糊涂,里面那件还被我剪了几刀,不太方便。”
钟怀远指了指旁边的衣冠镜,祁冬青立刻就看到自己影响市容的造型。
祁冬青真的怕自己这么出去吓到别人,于是也不推辞了:“那就谢谢钟学长的顺风车了。”
两个人走出去的时候,抢救室的帘子早已拉开,刚才车祸送来的重伤患者已经被转走。祁冬青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但上了车之后依然还想着,眼神不自觉往倒后镜里面逐渐变小的红十字看。
钟怀远见他一脸担忧,便在等红灯的时候给出了一句承诺:“等手术结束,我告诉你消息。”
祁冬青惊讶于他对自己的留意,扭过头看钟怀远,对方脸上依然是一副平淡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己刚才无意识散发出的温柔。
即便是和不太相熟的人,钟怀远都能敏感地捕捉到对方情绪上的变化,并且给予照顾和安慰,这么多年又有谁真正关心过他呢?明明内里是一个温柔的人,却因为有些冰冷的外壳就不配拥有理解和拥抱了吗?
过去他从夏泽兰口中听到的有关他在仁济的只言片语,今天终于有了一些真实的影像,原来钟怀远真的承受着他人莫名其妙的情绪释放。
祁冬青本来已经下车了,可走了几步回过头,依然看到钟怀远停在路边目送他上楼,终于忍不住跑回来。
他敲了敲车窗,鼓起勇气对钟怀远说:
“你不要听钟知停的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应该要介意、要允许自己不开心,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说的……我可以做你的情绪垃圾桶。”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好的!”
此刻的祁冬青根本不想管自己说的有多唐突多逾距,他只想让钟怀远知道其实也有人在乎他真实的感受。
温柔的词句像是一碗安神汤,让钟怀远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祁冬青生动的眼仁这会儿正直勾勾盯着他,两股黏糊糊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他望着祁冬青因为害羞而涨得通红的脸,突然觉得春夜美好了起来。
钟怀远说:“谢谢你。我不需要垃圾桶。”
在祁冬青的眼神光黯淡下去之前,他又开口了:“但我需要你这个朋友。”
第7章 连翘
钟怀远身边从来没有这么坦荡直接的人,太多人带着昭然若揭的目的靠近,却又故意掩饰自己的来意。
他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里面藏着的所谓人情学问,钟知停总说他冥顽不灵,可这么多年一直不低头,他在仁济的人缘算得上好但又不好。
可钟怀远不在乎这些。祁冬青和其他人不同,也许不知道他在乎什么,但却会给予他一些温暖的安慰。
钟怀远回到家才有时间去理会刚才一路上的信息轰炸。祁冬青看起来真的很着急,连字都不打了,全部都是语音消息。
“对不起钟学长,我刚才说话不太礼貌,如果冒犯了你家人,还请见谅。”
“其他的你都可以当我在说胡话,只有最后一句一定是真的!”
“今晚是我突然没分寸了,希望没有惹你生气。生气了也没关系,我会道歉到你消气为止的……”
家里的约克夏舔着钟怀远的手心,他耳边也热热的,像是冬天里猝不及防的静电。他没有开灯,眼前明明是浓稠的黑暗,可奇怪的是,祁冬青的样子竟然清晰可见。
不可否认的是,祁冬青是漂亮又精致的,他的脸确实能让他在人群里出挑,可能让钟怀远多看两眼的,还是他一如既往会说话的眼睛,还有一身温柔的脾性。
钟怀远没觉得祁冬青在和春堂门口说的那些话有什么刺耳的,如果那就叫冒犯了他家人,那钟知停平日里明里暗里收到的都叫刀子了。更何况,他和钟知停算不上一般认知里的家人。
祁冬青受到的家教应该是相当好的,即便是这点程度就忙着自我检讨,未免有些太过可爱了。下一秒,更要命的语音来了。
“我们新交的朋友……还作数吗?”
祁冬青完全可以用文字避免未知的尴尬,可他好像根本没想掩饰自己的慌乱。这种带点犹豫却又不得不说出口的试探,让钟怀远很没有办法。
平时跟自己聊天小心翼翼地像在走钢丝的猫,一句话五个字都恨不得翻字典的谨慎早就溢出屏幕了,这会儿突然变成了只顾横冲直撞的傻狗。
他不知道祁冬青到底有什么能耐,能用每一个停顿成功让他说不出拒绝。
约克夏还蹭着他的手玩,钟怀远只能单手回消息安抚屏幕那边可怜巴巴的小狗:“作数。”
对方快速回了一个猫猫疯狂打call的表情包过来,又立刻打字回复:“钟学长,我太开心了!”
钟怀远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称呼有点生硬:“不用叫得这么客气。”
祁冬青秒回了一句:“那我可以怎么称呼你?”
“随便。”钟怀远这么回复,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是很在意称呼这件事,尽管它象征着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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