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陆周瑜也吃过药,此刻丝毫没有眩晕感,夏炎几乎要怀疑那盒晕船药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
又喝下小半瓶水,头脑清醒不少,他疲惫地趴在膝盖上,耳朵被狂风恶浪席卷,只余很小一块区域,听陆周瑜和张姐对话。
陆周瑜询问她一些岛上的风俗人情,地标建筑,一边说一边继续给夏炎拍背,到后来几乎没有力度,完全变成抚顺的动作。
一直到快下船前,夏炎才恍惚记起,陆周瑜给Kitty顺毛时也是这种手势。他有心反抗,却无力挣扎,稀里糊涂地被架下船。
小岛环海,也有矮山,山坡上尽是鳞次栉比的自建楼屋,被当地居民刷得五彩斑斓。夏炎姥姥家的小镇上也多是这种建筑,他顿时觉得亲切,但此刻太阳明晃晃的,空气又潮又热,身体像在糖水里浸过,稍微一动就淌黏腻的汗。
下船后,陆周瑜仍扶着他,停在一块木板路标后遮阳。静站一会儿,夏炎清清嗓子问:“怎么不走了?”
“还难受吗?”陆周瑜说,语气称得上温柔,很少听他这么说话,夏炎一时被迷惑,摇摇头,说好多了。
十分钟不到,张姐开着电动三轮车折返,热情地招呼他们上车。
“去哪儿?”夏炎一头雾水。
陆周瑜告诉他张姐家里是开岛上客栈的,“先去休息一下,等下午再勘景。”
在码头时,夏炎看到船只的返航时间,下午四点和五点各有一班,小岛不大,但地形复杂,环岛一周少则两三个小时,勘景需要的时间更长。
“来得及吗?”他不想因自己耽误陆周瑜的工作进度,强调道:“我已经没事了。”
不待陆周瑜回答,张姐先爽朗笑道:“来得及,来得及!这个岛就这么一点大,能逛多久呀?等太阳下去一点逛刚刚好,你不吃饱饭,休息好,哪有力气啊!小可怜儿吐得那么惨兮兮的……”她完全不给人插话的余地,话锋一转,问夏炎:“这是你领导啊?”
夏炎和陆周瑜并排坐在三轮车后座的长凳上,车身窄,大腿和大腿贴在一起,他说:“是啊。”
陆周瑜同时出声,说:“不是。”
两道声音叠在一起,模模糊糊,被风吹散大半,但张姐显然已经默认他们是领导与下属的配置,称赞道:“这么体恤下属的领导很难得的呀!船上还一直帮你拍背,接水……”
夏炎倒不介意被当成下属,他说给陆周瑜当助理也并非玩笑,但一低头,看到黑色西装裤与灰色运动裤并在一起,连自己也觉得悬殊,扣在膝盖上的手指紧了紧,笑着答:“对呀,谢谢……”
话说到一半,陆周瑜拿起车里的草帽扣在他头上,帽檐耷下来遮住大半张脸,也阻挡了他接下来的话。
抵达客栈后,张姐把唯一一间面朝大海的房间留给他们,夏炎接过房卡,发现是间双床房,忍不住朝陆周瑜看过去。
陆周瑜正在办入住手续,钟点房两小时起订,他付过钱,自若地提起夏炎的背包,说:“走吧,几楼?”
“二楼,”夏炎跟在他身后上楼,脚踏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厚重的声响,想了想问:“你订了多久?”
“四个小时,”陆周瑜回答,上到二楼后又问:“先吃饭还是先休息?”
“我都可以。”夏炎掏出手机看时间,已经快下午一点,又改口道:“先吃饭吧。”
房间在二楼尽头,推开门,一阵海风迎面袭来,室内被装潢成白蓝相间的海岛风格,落地窗未关紧,白色的窗幔随风纷飞,远处的海滩在白纱后若隐若现。
是很美的海景房,但自从进门后,夏炎便有一丝不可名状的复杂感觉,他盯着两张铺白床单的单人床出神,直到陆周瑜从卫生间洗过手出来,问他:“站着干什么?”
夏炎搓搓下巴,越过他说:“我去洗把脸。”
卫生间的门正对镜子,他靠在门上,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嘴唇也是白的,额前有一道被帽檐压出来的红痕,头发乱糟糟。实在不是合格的助理形象,更不是优质的恋人模样。
洗过脸,又把额前翘起来的头发压平,卫生间门被轻叩两下,陆周瑜在门外说:“我去隔壁买饭,你在这儿休息吧。”
话音刚落,夏炎拉开门,“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登时面对面站立,见陆周瑜堵在门口不动,夏炎不太自然地拨弄头发,“我好多了,不用休息。”
陆周瑜“嗯”一声,抬起手靠近,指腹拈掉贴在他下颌的一片纸巾后,才说:“走吧。”
客栈一旁就有家小餐馆,据张姐说味道还算可以,他们过去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店里只有个年轻男孩,坐在柜台后面打游戏,听到声音头也不抬道:“厨师回家午睡了,现在只能做海鲜面。”
“两碗。”陆周瑜说。
男孩让他们先坐,话音刚落,游戏里传来胜利的音效,他把手机放下,抬头看他们一眼,转身钻进后厨。
店面不大,装潢也是家常餐馆的风格,墙面上贴着手写菜单。他们在靠近门的位置落座,刚坐下不久,男孩端着两碗面出来,脸大的碗口里各类时令海鲜码得整齐,面条压在下面,汤底是淡淡的橙黄,卖相极佳,夏炎问他:“厨师不在,这是你做的?”
男孩点点头,说了句“慢用”,又转身走回柜台打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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