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铁勺轻剜一片,入口即化。
余光里,陆周瑜正低头摆弄那根油条。
他用筷子把油条的两股分开,扎进其中一条,咬在嘴里,夏炎甚至觉得能听到牙齿和外壳碰撞,发出酥脆的声音。
夏炎低头咬了一口包子,露出内里胡萝卜馅,他不爱吃胡萝卜,趁味道还没有散开,囫囵两口吞咽下去。
表情大概不太好看,因为陆周瑜说:“不想吃就别吃了。”
他把另外半边油条推过来,没再说什么,垂眸舀了一勺加咸菜和酱油的咸豆腐脑,送入口中。
虽然他们一个爱喝咸豆腐脑,一个只喝甜豆腐脑,但也平和地坐在同一张矮桌上,分享和煦的朝阳,分食同一根油条。
夏炎收回原本想推拒的话,把包子放在一旁,一口咬下油条。
外酥里韧,连咀嚼声都脆生生的。
吃过早饭,夏炎去医院,陆周瑜原本也要同行,临时接到美术馆的通知,需要过去补拍一批宣传照。
早高峰不好打车,两人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只能先途径医院,再到美术馆。
并排坐在后座,夏炎转向他说:“医院有情况我给你打电话。”
“嗯。”陆周瑜点头,“结束后我就过来。”
“那待会儿见。”
下车之后,红灯刚好转为绿灯,夏炎和人流一起涌过马路,汇入医院,没有回头看一眼那辆车。
大概因为知道一会儿还能见面。
进病房时,江晚正坐在病床上发怔,浑身裹得像个粽子,眼圈还泛着红。
夏炎呼了口气,换上轻松的表情,坐到床边,“摔傻了?”
江晚缓过那一阵怔愣,似乎没料到他会来一样,呆呆地叫了一声:“炎哥。”
两人的外婆是亲姐妹,不过一直到江晚十七八岁回到塘镇,夏炎才知道有这么个弟弟。他们虽然没有一起长大,但相处起来意外融洽。
夏炎听陆周瑜说过事件始末,此刻颇为心疼地叮嘱:“以后遇到危险,不能再这样擅自行动了,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江晚点头答应,额前的刘海随着动作摆落,遮住一大半眼睛。他的手被纱布包着,行动不便,鼓起脸向上吹气,试图吹开头发。
夏炎看得好笑,帮他把刘海拨到两边。
陆周瑜只大略提到江晚是在后山遭遇袭击,但葬礼举行的地点在山前。
原本想要问他去后山的缘由,但此刻夏炎又不想让他再回忆,于是东拉西扯,讲起展览上的趣事。
“给你留了两张票,等出院去看。”夏炎说,“江沨呢?刚刚路过他病房没看到人。”
“去做其他检查了。”江晚扣了一下手心的纱布,抬起头问:“对了,你没告诉外婆吧?”
“还没有。”夏炎拍拍他的肩膀,“你快点儿好起来我就不告诉她。”
江晚眨了眨眼,点头道:“好。”
吃过药,夏炎帮他把电视打开,播放一部慢节奏的动画电影。
看到一半,江晚突然说:“差点儿忘了,学校同事今天帮忙把Kitty带过来,你能去接它一下吗?”
Kitty是江晚养的一只阿拉斯加,公狗。在春城时夏炎偶尔帮忙照看。
“可以啊,”夏炎答应下来,又说:“你最近没法儿养,先放我家吧。”
“太麻烦你了。”
“跟我还客气,”夏炎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正好再给它拍拍照片,好多人想看呢。”
大学时期,夏炎注册过一个小众艺术平台的账号,一直沿用至今。他不常发动态,偶尔记录一些展览资讯,当成个人记事本使用。
直到前不久,他闲得无聊,以Kitty为主角,拍摄了一组小狗拟人照——那时Kitty还没有现在这么胖,勉强算是一条英俊的狗。
发布之后竟意外获得一小波流量。
夏炎拿出手机,给江晚展示。许久未登录,后台有二三十条留言,都在夸Kitty英俊又可爱。
电影播放完,江晚的同事到了。
医院不允许宠物入内,夏炎到医院旁的小公园,和牵着Kitty的郑尧碰面。
郑尧开车从春城来,探望江晚,顺便利用假期在海城游玩几天。
“Kitty好像有点儿晕车,”郑尧把牵引绳递给他,怜爱地拍拍狗脑袋:“打起精神啊小伙子。”
似乎是感觉到郑尧要离开,Kitty有气无力地把爪子搭在他脚上,伸出舌头,在他卡其色的裤子上留下一道迤逦的水渍。
“啧,”夏炎拉开它,“上次不是教过你,说再见要握手,不能动嘴吗?”
郑尧笑着说“没事儿”,又俯下身对狗说:“下次见,帅哥。我得去看看你爸爸怎么样了。”
Kitty这次抬起爪子,跟他握了握手。
一人一狗郑重地道别。
郑尧离开后,夏炎摸着狗头,谆谆教诲:“怎么几天不见,你又胖了。”
Kitty讨好般蹭他的腿,丰茂的毛发抖得像浪。
“蹭也没用,”夏炎无情宣布:“走两圈儿再回家。”
他拉着狗,刚绕着公园走了半圈,狗屁股往地上一沉,任凭夏炎连拉带拽,都纹丝不动。
公园里许多小朋友,见到这么大的狗,又好奇又害怕,纷纷躲在一丛矮冬青后打量。
有个穿病号服的光头小男孩,胆子最大,钻出冬青,小心翼翼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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