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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完两个人却都没有动作,沉默一秒一秒落下,直至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陆周瑜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大脑一片混沌,在大提琴曲的旋律中,只能想到铺满地板的血。
    最后只机械地说:“好的,再见。”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夏炎问。
    “也许会。”陆周瑜答。
    对话中断于一个破门而入的醉鬼。
    兴许是那句带有主观意愿的推断,第二天下午,陆周瑜到一间名为“一”的画室,推门而入时,在昏黄的灯光里,再次见到夏炎。
    之后的一周,仿佛又回到曾经在山上的时光,他们一同画画,吃午饭,下课,走一段路,先途径夏炎坐车回学校的站牌,陆周瑜再独自走回家。彼时他住在陆文渊的别墅里。
    年关将近,画室即将关闭,夏炎的大学也在清校中,他家在遥远的塘市,航线很少,抢到票时还颇为兴奋地跟陆周瑜分享。
    陆周瑜也向他分享了选拔通过的消息,春节过后去英国交换。
    画室关闭那天中午,按约定陆周瑜送夏炎去机场。
    海城连续晴天一周,终于憋出一场瓢泼大雨。
    画室里只有一把精致的遮阳伞,两人挨挨挤挤撑到站,几乎半边身子都湿透,形容狼狈。
    夏炎拉开行李箱,翻出两件外套,递给陆周瑜一件。
    “不用。”陆周瑜说。
    “换吧,湿着太难受了。”夏炎说,“你不还给我也没事儿。”
    进安检的时候,谁也没说再见。
    陆周瑜站在大厅,风和雨把天地凝成一块没有裂缝的巨大尘埃,灰蒙蒙的,照不进光。
    雨很大,飞机还是如约起飞,手里换下的湿外套沉甸甸的,一拧就落下一凼水。陆周瑜把它团成团,低头塞进垃圾箱,因此没有看到飞机起飞的那一刻,信号灯短暂地划破尘埃,亮了一瞬。
    第20章 删除
    夏炎坐在沙发上,抬高胳膊,对着灯光打量那道蜿蜒的血渍。
    像一株过分浓郁的藤蔓,紧紧攀附于小臂之上。
    触感尚存。
    陆周瑜的指腹干燥、粗糙,从皮肤上划过的时候,那株藤蔓要开出花儿似的,滋长出一阵轻微的搔挠。
    他来回转动腕子,直到胳膊发麻,才垂回沙发上。
    窗外雨还在下,已经零点过,尽管夏炎一再表示,伤口已经没有痛感,而且正在结痂,陆周瑜仍坚持出去买药,走得很急,似乎十分不想和他共处一室。
    已经过去二十分钟,夏炎端正的姿势逐渐垮塌,整个人向后窝进沙发里,掏出手机打开。
    反复点进通讯录又退出,直到手机提示低电量,他锁上屏幕,放弃给陆周瑜打一通电话的想法。
    原因有很多。
    担心他正在扫码付款,担心他举伞的同时掏手机会手忙脚乱,担心雨夜里边走路边听电话很危险。
    担心他接,更担心他不接。
    似乎从夏炎提出“试试”开始,原本两人之间那道暗昧的线,就彻底泾渭分明起来。
    那时陆周瑜的神情,此刻仍历历在目。
    夏炎在脑海里反复回放,暂停,放大数倍,解读他的表情。
    没有惊讶,没有怔愣,甚至连厌恶都没有,只是淡淡地一挑眉头,似乎丝毫不值得挂心。
    如果仍存侥幸,那之后的数次回避姿态,都反复在说——
    不行。不试。不可以。
    夏炎塌下肩膀,手指放在兜里,翻来覆去地把玩那枚打火机。
    塑料外壳被捂得发热、黏腻,他掏出来打量,是最普通廉价的款式,大街上随处可见。
    翠绿色的液体丁烷已经见底,自己竟然还紧攥着,试图当做筹码。
    他无声地笑了下,把打火机轻轻搁在茶几一角。
    木质的茶几右下方,有一只小鱼图案,大约是陆周瑜小时候调皮刻下的。
    笔画拙嫩,说是鱼,实际是一个胖胖的椭圆,尾部加了个三角形,十分可爱。
    这间屋子里有许多这样可爱的痕迹。
    玄关柜上的蜡笔涂鸦,墙体上的水彩颜料,一次性纸杯做成的小熊模型,造型各异,已经泛黄,但仍被保留在电视旁的展示柜中。
    目光一一掠过,夏炎莫名从这些物件中,获取到了一种隐秘的满足与充盈。
    他又把那枚打火机重新握在手里。
    视线一拂,透过窗户,意外看到层层堆叠的乌云之上,露出半个月亮。
    在密匝的灰黑雨幕中,显得尤其明亮。
    他想,如果雨停下,陆周瑜还没有回来,那自己就回医院去,再给他发条道别短信。
    说,谢谢收留,我先回医院了。
    或是,走了啊,下次见。
    再或者,拜拜。
    越简单越好。
    闲着无聊,夏炎把这几句话写在备忘录里,准备届时随机挑选一句发送。
    这么想着,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至听到钥匙插进锁孔发出的摩擦声。
    锁芯“咔哒”一声被打开,他猛地惊醒,默数着愈走愈近的脚步声,没来由地,又重新闭起眼睛。
    第七下时声音停住,原本映在眼皮上的暖光陡然一暗,空气里充斥着雨夜的味道,潮湿冰冷。
    夏炎暗自放缓呼吸。
    “夏炎。”陆周瑜站在一旁,出声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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