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被强行搅碎的记忆慢慢回笼。
他分手了,但是他们还开了间房。
季思年似乎只能想起这两件事了。
眼睛还有些酸涩,身边空无一人,不知道是昨晚走的还是早上走的。
季思年在床上撑了一下,居然还没坐起来,连人带胳膊深深陷在了床垫里。
他按亮手机屏幕,现在才早上六点半。
手机旁边还放了张黑色的纸,拿起来发现是昨天前台小姑娘给他们的优惠券。
季思年有一种被嫖了后转日醒来不见金主只有大钞的错觉。
屋里的暖气很足,他穿着外衣裹在厚棉被里,脑门一阵阵发热,大概率是被气的。
谢航就这样走了。
他坐在床沿上,气得趿拉了半天才把拖鞋穿上,打开灯准备洗脸清醒一下。
季思年一脚踹开洗手间的门,直接被吓得往后蹦了半步:“哎我靠!”
洗手间里亮着灯,地上还坐着一个人。
他保持着一个颇有些滑稽的姿势,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人。
谢航应该是被他那一脚给踹醒了,脸上带着很明显刚睡醒的倦意,抬头与他对视。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尴尬的气息如同装满香水的玻璃瓶砸碎在水泥地上,疯狂蔓延遍整个屋子。
季思年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脑子里还停留在金主提裤不认人的剧情里,现在这一幕有些超纲,属于是苦情剧的范畴了。
“你……”他挤出来了一句话,“怎么不进屋睡?”
也不会因为分手了睡一张床把你踢下去,实在不行可以直接走人,倒也不必如此。
谢航慢慢伸直腿,压了一晚上有点麻,他皱了皱眉:“几点了?”
“六点半。”季思年说。
谢航动作一顿。
他从地上站起来,转身撑着洗手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低头叹了口气。
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昨天晚上还觉得季思年像躺着躺着就昏迷了,没想到他是哭着哭着就昏迷了。
“没事儿吧?”季思年犹豫一下问道。
他甚至还略过谢航的肩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毛衣领子露出来的半截锁骨上一团红。
这个狗东西昨天咬的!
“没事。”谢航嗓子有点哑,弯腰掬了捧凉水扑到脸上。
一早晨醒来就面临这样严峻的冲击,两个人都有些应付不来,季思年进退两难地站在厕所门口,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邀请他吃个早餐。
谢航看着洗手池中的水汇成小漩涡流走,轻声说:“去吃饭吧。”
“啊。”季思年应了一声,没有动。
谢航开了瓶小包装的漱口水,又随手拿了条毛巾沾干脸上的水珠,才转身走出去。
“我去餐厅等你。”他拿起床头柜的优惠券。
季思年看着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啊。”
门轻轻关上了。
走廊中的气温骤降好几度,谢航把羽绒服套上,走到电梯前。
他必须快速调整好自己。
他们的分手过于与众不同,放在别人身上大概是苦恼一下他还爱不爱我、我还挽不挽留,换到他们身上就像是一对被活生生拆散的鸳鸯眷侣。
重新习惯朋友身份,季思年这是在他面前挂了一根胡萝卜,要他自己主动地去改变。
道阻且长。
身后走廊里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是一段小跑。
“你……”传来了季思年的声音。
谢航一愣,额角突突直跳。
他居然在这里愣了四分钟,都没有想起来按电梯。
季思年看着他按亮下行键,沉默地站在旁边。
无处可逃的尴尬在他们踏入电梯之后达到了一个巅峰,短短的几秒钟仿佛被无限拉长到了地老天荒。
季思年从没有想过他们分手后的样子,但无非也就是变回普通朋友,也许最初会彼此避而不见,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适应,再一步步靠近。
但始终没有料到会这样一言难尽。
他不知道谢航在尴尬什么,估计谢航也不知道他在尴尬什么,但就是非常尴尬。
也许是昨天两个人梨花带雨的样子和平时形成了强烈反差,也许是分手分得太突如其来。
他们似乎从来没有在正确的时间节点上做正确的事,在该进一步了解的时候直接在一起,在该彼此磨合的时候直接分手。
但季思年倒是不觉得后悔,每对情侣都有不同的适合自己的解决方案,对于他和谢航这种性格来说,这样直白得有些莽撞的方式反而是最优解。
……也许有更优解,只是他想不到也做不到。
有些问题可以在拉扯中迎刃而解,有些问题只会越扯越杂乱无章,他不想和谢航中间出现青春伤痛狗血戏码。
房间包餐,早餐本来就免费的,优惠券没用出去,只好先收起来。
自助餐豪华得让人眼花缭乱,季思年在这一刻才唤醒了沉睡的胃口,顿时觉得饿得头晕。
沉默的早晨。
季思年倒是越吃越坦然了,干脆脱了外衣,敞着衣襟,瞥一眼就能看到挂在衣服里的项链和脖子上的红痕。
想不出对策的时候就顺其自然吧,大部分事都能车到山前必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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