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报着死讯,语气却淡得出奇,听不出丝毫起伏,仿佛死的不是人,而是什么不值一提的鸡鸭猪狗。
对面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稍稍抬高了音量问:“什么!”
陆政说:“尸体是在妓.院外发现的,死因有些蹊跷,据我所知不是自然死亡。”
“最近这里出现了许多生面孔的美国人,时间点很巧,我推测是主战派设的局,为了在这里挑起争端,再嫁祸到你身上,目的是在大选当天攻击你的演讲内容,指控你做虚假宣讲,故意欺骗选民。”
对面的小约翰静了一下,随即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显然被陆政所说的内容引起了波动。
小约翰说了一声“稍等”,然后传来隐约的对话声,应该是在临时讨论解决方案。
过了一会儿,对话声静下来,电话轻微响动了一下,声音再次清晰地从听筒传出来:“我会立刻让人处理,请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件事影响下星期的大选。”
“让谁处理?”
连约翰的死讯都没法第一时间获知,约翰家族显然在上虞没有眼线和可以运用到的人脉。
于是陆政语气不咸不淡地问:“你在这里有人还是有钱?让我放心,你有能让你自己放心的人选吗?”
“……”对面噎了一下。
陆政微微曲起指骨,轻扣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也传到电话对面人的耳朵里,原本就不轻松的气氛仿佛一时间变得更加紧张。
“是,你说得对……”
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小约翰想了大约半分钟才说:“……为了保险起见,我会让我的副手过来处理这件事。”
等了几秒,仍没听到陆政的回应,小约翰又很快补充说:“我的副手对处理这类舆论事件很有经验,这次的性.侵犯指控就是全权交由他处理的,并且这个人完全值得信任,他过来一定能很快解决这里的隐患。”
陆政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而是问:“如果在这几天里美国再出现新问题,你们能应对吗?”
接连被陆政质疑,小约翰显然有些挂不住脸面,立刻表示可以,并语速很快地解释补充,试图为自己的说法增加更多的说服力。
陆政没听他说了些什么,开口打断道:“让你的副手继续留在美国,不要打乱原先的安排,我可以抽空帮你处理这件事,你只需要配合我。”
小约翰立刻大喜:“那真是太感谢了——”
陆政再次打断小约翰的说话,说:“不必感谢,但是我来上虞是度假,不是为了帮你擦屁股,希望不要再有这类事发生。”
赫尔曼性情古怪不是什么秘密,但他拥有足够能与任何古怪脾气相对应的强大能力,赫尔曼不需要主动与任何人交往,却有数不清的人有求于他。
因此要想与赫尔曼打交道,想从他那里获得资助,就必须要积极适应他的古怪脾气。
小约翰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更不会像第一次见面时认为被冒犯,态度很配合道:“我明白,这次就麻烦你了,有任何需要我们这里都会完全配合,等回国后我再当面感谢。”
陆政没再多说,径直挂断了电话。
他低下头看盛月白,目光温驯无比,低声对盛月白说:“可以了。”
盛月白倚着桌边,仰头静静地看着陆政的脸,盛月白没有说话,看陆政的神态却很认真。
像是思索什么问题,又似是在认真打量。
这是盛月白第三次见到工作状态的陆政,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陆政和其他人说话的样子。
明明同样都是淡淡的表情,温吞平缓的语速,听起来略微显得冷冽的音色,却与盛月白同他说话时所获得的感受截然不同。
盛月白和陆政说话时,总觉得陆政听得特别专注。无论盛月白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只要盛月白没说完,陆政从不曾出言打断,像是要认认真真地记下盛月白说出的每一个字。
盛月白会在一次次短暂的相处中,无知觉间对陆政产生这样多的信任,究其根本都来源于此。
但盛月白发现,陆政和其他人说话时并不是这样的。
盛月白站在陆政旁边,看着他说话时的侧脸,觉得陆政冷淡地像是一个局外人,他既不用心,也不专注。
盛月白假设着把自己放在陆政对面的角度上,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那时柳老板几人与陆政说话时姿态会那样小心,态度会那样急切。
因为陆政看起来这样无情,态度捉摸不透,好像随时都会结束这段对话。
陆政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盛月白说话,直到站姿都在盛月白的注视中变得僵硬起来。
陆政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忍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虚心求教:“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么?”
盛月白轻轻摇了摇头,开玩笑地对陆政说:“如果什么时候你对我失去了耐心,不愿意搭理我的时候,我一定不会这样上赶着跟你搭话。”
陆政愣了愣,表情还有点发懵,却在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对盛月白说:“不会。”
盛月白没有说话,和陆政对视了一会儿,忽然朝陆政伸出手,细白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陆政的脸。
手指微凉,却是比丝绸手套还要滑腻的触感。
像是在试探什么,拇指和食指从额头摸到眉骨,划过高挺的鼻梁,又很轻很轻地碰到陆政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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