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眠却一直在看他,只是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时间在寂静的空气里流逝,纪拾烟本来就吃了一半的饭,因为心底对陆朝空的担忧又完全没了胃口,喝完粥后就放下了筷子:“我吃好了,先走了。”
他刚站起身,池眠就出声:“烟烟,再陪我一会儿。”
纪拾烟端起用过的碗和筷,淡淡道:“不了。”
“纪拾烟!”
下班后特意赶了趟星云花店,然后脚步不停地来到这里,捧着花满心欢喜地见到爱人,对方第一句话却问的是陆朝空。
和他说话又爱答不理的,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过自己,一时池眠有些恼羞成怒,面容冷了下来,沉声叫了纪拾烟的名字。
但最后一个音刚落,他就后悔了,强行控制住表情,语气缓和了些许:“不是,我不是要凶你,我就是想你能陪……”
纪拾烟却突然笑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池眠,所以你想要我对你的态度好一点是么?”
池眠一愣。
看着纪拾烟如此明媚的笑容,明明像极了前世张扬绝艳的那张脸,池眠的心底却莫名升起了丝丝凉意,刺激得他精神一阵惶恐。
“烟烟,你……”
“是吗?”
纪拾烟唇边依然含着笑,重复了一遍问题:“你是想要我对你态度好一点吗?”
池眠抿了抿唇。
他的眼眶被纪拾烟的笑扎得有些生疼,静静注视了他许久,才道:“是。”
“好啊。”
纪拾烟放下了碗筷,俯身,胳膊撑在桌子上,慢条斯理开口:“本来你救陆朝空、我跟你走,就是一场交易。现在呢,你告诉我陆朝空有没有醒过来、换我对你态度好一点,同样也是一场交易。”
“池总,您是生意人,对您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这笔买卖不亏,真的不考虑一下么?”
第57章
池眠嘴唇翕动着, 半晌都没有说出话。
这样的纪拾烟让他太陌生了,陌生到有一种他会永远也抓不住他的错觉,仿佛不再需要他的庇护, 也不会再回到他的怀里。
“烟烟……”
纪拾烟平淡地看着他, 见池眠没有回答的意思, 便垂下眼,继续端起碗走进了厨房。
冲过水放进洗碗机后, 纪拾烟推开门,没有再看池眠一眼,绕过他要直接向楼上走去。
池眠突然抬手, 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声音不算大, 刚刚够纪拾烟听清楚:“他醒了, 但精神状态很差, 沈知玖把他带走了。”
纪拾烟脚步一顿。
“醒了”这两个字,恍若一把小刀,把纪拾烟这几日强忍着不去想这件事而裹住自己心脏的冰墙划出了一道裂痕, 从那道裂痕开始,整座冰墙轰然倒塌。
没有了心理故作坚强的支撑,纪拾烟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 也不管是不是在池眠面前,就这么缓缓蹲下了身, 把脸埋在手心里,小声哭了起来。
好像一切都有了希望。
光照了进来,冰雪消融, 里面那颗柔软的心脏也重新有力地跳动了起来。
只要陆朝空还活着, 纪拾烟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他相信陆朝空, 他愿意也会一直等他。
从池眠那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男生单薄的肩在轻微耸动,几滴泪水顺着他的腕间滑落,抽泣声小得像只猫儿的叫声,却一声一声割着他的心脏。
他搭在桌面的手用力到指节泛起了白,强忍着掀翻一桌菜来发泄情绪的冲动,闭了闭眼,而后推开椅子蹲在了纪拾烟面前。
“烟烟,别哭。”
池眠指尖抚过纪拾烟的脸侧,轻声安抚:“烟烟,别哭了,眼睛哭肿就不好看了。”
纪拾烟吸了一下鼻子,用袖子随便擦了擦泪水,再抬起脸时已经恢复了一脸漠然,站起身:“我去给我们盛汤。”
池眠一怔。
片刻,纪拾烟走了出来,端了两碗热汤,一碗放在了池眠面前,公式公话道:“小心烫,多喝点。”
池眠僵硬地坐下,拿过勺子,他很清楚纪拾烟现在的反应是因为这个“交易”已经生效,所以他对自己的态度会转好。
也根本不是发自内心。
“烟烟……”
纪拾烟抬起眼。
池眠和他尴尬地对视了片刻,而后扯出一抹笑容:“我知道之前你说过不喜欢玫瑰花,但他带你去了玫瑰花圃,所以拿不准你现在到底还喜不喜欢。下周我回来,有别的花想让我带么?”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知道纪拾烟肯定会说没有。
但池眠从来没有这么讨好过一个人,连话题都不知道该找什么,于是又自暴自弃地补充:“算了,我还是自己看看吧。”
却没想到,几秒后,纪拾烟出声了:“鸢尾。”
池眠笑容一僵。
这个回答还不如“没有”。
这三年每年他都能在纪拾烟的墓前看到陆朝空送的鸢尾,他知道鸢尾的花语是——我永远想念你,所以每次陆朝空一走他就会把大束的精美的鸢尾扔进垃圾桶。
其实连让陆朝空进纪拾烟的墓地他都不想,要不是他妈觉得亏欠于陆朝空,让池眠无条件答应陆朝空的一个要求、陆朝空选了这个,池眠压根不可能让陆朝空见到纪拾烟的墓。
还在自己身边时,纪拾烟从来都没有表现过他喜欢鸢尾,甚至都可能不知道这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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