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洲不清楚陆在河的经济状况,只知道不差,可让于洲去跟他开这个口……于洲不想这样。
于洲连收陆在河的打赏都觉得难为情,更别提找他借钱了。
唯一的转机是直播平台再次给他发了私信,是一个新人签约主播的活动,同等推荐位下,一段时间内涨粉基数大的主播会得到奖励,第一名五万,第二名三万,第三名一万五万。
老实说,于洲对这个活动很心动。
他现在缺这份钱。
但参加以后能不能获奖是一回事,就算获了奖,解了燃眉之急,可于洲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和平台绑定。
于洲慢慢削着土豆,踌躇万分,犹豫不决。
心里一直挂记着这事儿,于洲疲惫地回到家,于国文开着电视在看三国,动静很大,于洲烦闷,他明明叮嘱过于国文房子隔音不好,电视不要开得太大声,但于国文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桌上放着两瓶开了的啤酒和一篮子水煮花生,于国文听到开门声也并没有回头看看。
于洲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近几步,瞧清于国文吃的东西后,大踏步走到他面前拎起啤酒看了眼。
“嘿,小兔崽子,干嘛呢你!”于国文被打搅,不耐烦地吊起眼。
于洲蹙着眉,把酒重遖颩重地磕在桌上,他压制着火气,快速打字。
——你拿的是冰箱里的酒?
“对啊。”于国文仰倒在沙发上,拿过啤酒惬意地喝了一口。
——这是别人的东西
于国文眯虚着眼,无所谓地说:“什么别人的东西,我喝口酒还不行啦!”
“别人的别人的,大不了还他两瓶,多大个事儿!”
他这悠闲地、随意的、放肆的态度瞬间点燃了于洲的火气,一天的烦闷被激发,怒火几乎瞬间烧到了天灵盖,于洲不明白于国文为什么能如此的“自由”,如此的不明事理。
他总是这样,只做自己想做的,所有不顺他意的东西好像都是不可理喻。
于洲受够了这样的于国文,受够了这样的父亲,他不知道于国文还要“不懂事”多久,也许几天,也许几年,也许一辈子,他永远随心随意,永远不知分寸。
于洲狠狠一扫,桌上剩余的啤酒罐子混着一篮子水煮花生全打翻在了地上。
他想要对于国文好,努力为他治病,努力到处攒钱,他为了于国文发愁,于国文却悠哉悠哉丝毫不领情。
于洲寄希望于于国文会改变,可事实证明,于国文不会。
他永远端着架子,永远颐气指使,永远盛气凌人,永远不知悔改。
于洲无法再忍受了,在于国文“噌”一下站起来想冲于洲挥巴掌的时候,于洲挡住他的手。
“反了你了小兔崽子!”于国文一掌被挡,紧接着就是一顿混乱的拳打脚踢,于洲怒意上头,根本没收劲儿,他就像是要把这么多年受的心酸委屈一股脑全发泄出来,两人扭打在一起,于洲被于国文撞翻在地上,生生受了两拳,又回踹了几脚,真打起来,半点章法也没有,于洲心里就是拧着一股劲儿,他好像一个一直加压一直加压的密闭容器,今天容器满到不能再满,顷刻间爆炸了。
不仅炸毁了旁人,自己也未能幸免。
于洲不知道给了于国文多少下,也不知道捱了多少下,被突然回家的张振发现并拦开的时候,于洲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失了力气跌坐在沙发上,眼帘上有东西滴落,于洲一抹,是血。
于国文按着他脑袋磕在了桌角,磕了个口子。
被拉走后,于国文愤怒地吼叫、怒骂,张振一直拦着,将他整个人往后推,那一八五的大高个对上于国文一七三的个头,论力气,根本不是张振的对手,张振轻松地将他拦下推到了一旁。
张振与于洲合租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是头一次见于洲如此失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闹成这样,张振拉着于国文进了阳台劝说,于国文完全不听劝,又是一阵骂爹骂娘。
于洲被留在客厅,头脑恍惚,不知道该干什么,他脑子一片混乱,机械重复地擦眼上的血,但越来越多,越来越稀薄,于洲一抹脸,才发现血和泪混在了一堆直往下淌。
于洲一点也不想哭,却止不住眼泪,眼泪像溪流一样,怎么也收不住。
于洲不清楚哪来的委屈吞没了他,只觉得这么多年来的苦楚都在今晚爆发了。
越来越多泪水泛滥,于洲弓着身体,蹲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腿蜷缩成一团。
为什么他的人生必须要经历这些呢?这难道是对他的磨难和考验吗?
于洲想不通,想不明白。
他要求难道很高吗?
他很早就不肖想一个和美的家庭,他也不肖想能像正常人一样开口说话,他只想要一个正常的父亲,他只想要未来的人生无风无雨,但连平淡都那么艰难。
于洲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上,他真希望是一条小鱼,他可以只拥有七秒的记忆。
久远的伤疤并没有随着时间淡化,翻涌出时反倒愈加刻骨铭心。
他以为忘却的,其实都只是被掩藏了。
难听的、模糊的呜咽声占据了于洲的耳膜,他连放声大哭一场都是奢望,朦胧间有声音传来,紧接着是更清晰的人声。
“于洲——于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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