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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秦殊相处的时候被爱意掩藏得无影无踪,却又在他一个人的时候冷不丁冒出来,同他分享甜腻之后愈发难熬的孤独。
    ——这么说来还有几分共患难的意思,用莫名其妙的感情牌打败了他明知该活在当下爱意里的理智。
    他往怀里塞了个抱枕,抵抗着逐渐升起的昏沉药效,心想是哪位伟人说的来着,没有东西可失去的时候是有资格一往无前的,得到了才要患得患失。
    然后他叹了口气,想起来这不是什么名人名言,是他自己初中时候写在日记本上的话。
    第93章 玻璃纽扣
    当时他还没跟秦殊挑明,甚至没有暴露过自己不合时宜的喜欢,只是以弟弟的身份出现在秦殊的社交圈子里。
    于是自然而然地,不少高年级的女孩子找到他,托他转交些情书似的小纸条给秦殊——当时的他倒是不怎么吃醋,也不介意有人来观赏他的月亮,甚至颇有些与有荣焉的骄傲。
    但邮差当久了总会厌烦,尤其是在他一次又一次将自己写的东西混进那堆纸条里、交给秦殊却意料之中地毫无回应的时候,挫败感微妙地裹挟住他,连带着抽屉里那些粉红纸条都变得面目可憎。
    于是他第一次想罢工,把那些经他手转交的少女心意打包扔进了垃圾桶。
    那时候他还没有接触到秦殊性格里的阴暗面,一厢情愿地觉得他哥和他一样是尊重他人心意的“好人”,还一度很是忐忑,担心小动作被发现会惹对方生气。
    最后他站在学校的垃圾车前,还是在车开走前破罐子破摔地说服了自己,心想有句老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秦殊也不知道他的心思,被发现了顶多挨一顿批评——他不怕秦殊发火,没见过,所以不怕。
    他很聪明,打了初中部和高中部之间的时间差去扔东西,给自己找好了“最近都在画室、没机会收小纸条”的借口,秦殊也丝毫没有察觉异样,这件事原本可以这么瞒过去,然后不了了之。
    但他又太善良,没能说服自己在这方面过分丰沛的同理心,事后想起来还是很后悔,觉得这样糟蹋别人的心意不好,至少该把销毁权留给秦殊的。
    于是他认认真真地写了信承认错误,没有刻意改变笔迹,甚至用了挺特别的、一眼就能看出是他的审美的信纸,和其他莫名其妙出现在他桌上要他转交的纸条和便签一起,当面交给了秦殊——后来他还用同样“明目张胆”的方式递过情书,这是后话了。
    意料之外地,秦殊依言读完了信,却没跟他计较,只是当着他的面把那些“少女情思”扔进了垃圾桶,然后用哄孩子似的语气告诉他,迟早是要扔掉的,别太放在心上。
    那可能是他第一次模糊地、将信将疑地窥见秦殊漠然的阴暗面,开始察觉这个人对“感情”的理解也许有些古怪。
    ——很久之后他终于意识到,“感情”这种东西,原本是不该出现在秦殊生命里的。
    他没带睡衣来,身上穿的是第一天洗完又晾干的衬衫,这里的条件有限,衣领上挂着一层陌生的花香味道,有些腻人,饶是感冒嗅觉受阻都能闻到。
    他在甜腻的香味里叹了口气,又解开两颗衬衫扣,一边摩挲着胸口那颗被体温烘热的玻璃纽扣,一边又想起那个问题来。
    如果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伪命题呢?
    说得再残忍些,亲情也好,爱情也罢,秦殊的人生真的缺他不可吗?
    他突然觉得他们的关系有点儿像俗套的青春片,无可救药的小混混喜欢上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沉迷恋爱一发不可收拾,不计后果地追到手,才发觉现实和想象并不一样,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似的满脑子罗曼蒂克、离了爱情就不能活,甚至找不到多少对方同样喜欢自己的证据。
    优等生嘛,一出生就住在象牙塔里,有大好的前途,不理解俗人的感情也无可厚非。
    他当然知道现在他们是相爱的,从一开始就知道,否则也不会自始至终那么坚定地去寻求答案,有恃无恐地一再试探。
    只是以前他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关注的是自己能不能得偿所愿地收获回应,这段感情变成他理想中的形态,却没有换位到秦殊的角度上去,想一想对方是否也需要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因为秦殊太惯着他了,没有脾气也没有底线地纵容,偶尔逃开也会被他理所当然地重新缠上——在这段关系里,他始终是被偏爱的那一方。
    他被纵容了太久,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直到他们真的开始交往,他才慢半拍地开始思考起这些问题。
    所以有时候他明知道秦殊在保护他,不在他面前显露出不正常的占有欲,甚至不过问他的很多私生活,只扮演一个随时能给出回应的倾听者,却反而希望对方能多问几句——这样至少他能确定自己是被需要的,而不是单方面地依赖对方。
    想多了——他摇摇头,在心底里反驳自己——秦殊原本就不是那种性格。
    总有人能脱离一切社交关系而独自活着,不依赖任何人也不寄希望于任何人,他比谁都清楚,秦殊就是那种淡漠到不可理喻的人。
    何况这两天他们聊天的频率比以前多得多,秦殊也渐渐地会主动给他发些“非必要”的消息,已经是很好的转变。
    他怕秦殊担心,怕那些不正常的醋意长成横在彼此之间的刺,选择了独自应付王晗越线的行为,对这些事只字不提也不表现出任何异样,就不能要求秦殊反常地来追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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