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不是很晚了嘛,他把我救出来后问过他,怎么这么晚还一个人出现在山里,”林觅知回想:“他说他二叔的农庄在附近,他看见山里面有火光才过来的,怕我们用火不注意引发什么问题。”
陆明州打着转向灯变道,似乎很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那个农庄,我们怎么这一路都没见着,是因为不顺路么?”
“不,农庄不在村子里,听他说好像离村子挺远的,我也没问太多,不过位置应该不好找,可惜我们没提前知道,”他摇了摇腿,“不然我们也不至于夜宿野外还出这么一档子破事儿让我成为你们的拖累。”
陆明州通过后视镜瞥他一眼,赞同的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林觅知直接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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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系青回到农庄的时候已经深夜两点多了。
他拉灯关掉了小农庄门口的两个灯笼,去竹廊后面的几个偏僻矮房里洗澡。夏天闷热,他直接用的冷水,将身上的衣物尽数除掉以后,墙上的镜子里映出一个模糊的瘦长轮廓。
大抵是天气真的太热了,他这一路走回来的时候身上隐隐燥热,夜晚聒噪的蝉鸣穿透静谧的小院子,在农庄的上方喋喋不休的回响着。那令人极度厌恶却又无法摆脱的欲.望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缓缓的一圈一圈席卷攀升上来,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这具身体的畸形丑陋与缺陷。
裴系青有些麻木的阖起双眸,大腿肌肉微微绷紧,他扬手舀起一瓢冷水,直接兜头一淋而下。针扎般的寒意一点一点的浸透皮肤,他望着掌心那道化出脓水的伤口,还有粗糙指腹间大大小小的擦伤和厚茧,有些自嘲的勾了一下唇角。
一场降火的冷水澡洗完,裴系青带着满身湿气离开澡房。距离裴嘉骏放暑假已经不久了,他在心里掂量着什么时候直接搬出去找个临时工作先做着,这样也不用回去天天面对裴三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脸,出神过后连头发都没有完全擦干,他就躺在席子上慢慢睡了过去。
先前已经劳累了一整天,晚上睡得并不好,光怪陆离的梦做了一宿,第二天醒来后简直头痛不已。
裴系青爬起来洗漱,用厨房里的锅随便下了个鸡蛋面匆匆吃完,二叔说今天下午会有客人过来,他得在下午之前把小农庄整理打扫好。
先将后山散养的鸡都投喂了饲料全都栓起来,他将庭院前的落叶打扫干净,将院子里好些天没来过人的景象收拾一番,在窗台摆上一些赏心悦目的盆栽,然后在下午的人到来之前离开。
那些外地人偶尔有时候会请一些本地人带头进山里看看这里的风景,需要的时候二叔自然会把他叫过来的。
那辆拖拉机就直接扔在了柴房后面,反正也快要报废了,没人管它,裴系青直接走路回去。五公里左右的路程,他不停的摆动双腿,最终在下午一点钟左右的时间到达村子里。
林春丽大抵是还在午睡,裴系青轻手轻脚的没有吵醒她,等他回到自己那个偏僻的小房间里,发现桌子上多了一个袋子,袋子里有盒樱桃。
从外面带回来的,而且会放在他房间里,除了裴嘉骏他想不到别人。裴系青慢慢捻起一颗樱桃,眼睛在樱桃饱满光泽的表皮上流连,在那一小片光洁的倒影中看到了脸色蜡黄头发糟乱的自己。
像一头丧家犬。
林春丽刚刚睡醒,把一头浓密的头发捆起来,她看见裴系青拎着一个袋子递过来:“婶儿,我收拾库房的时候看见一袋水果放在那儿,不吃就要烂掉了,是嘉骏随手放那里去的吧?”
林春丽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发现是一盒樱桃,“哎呦,还真是,嘉骏买了东西咋还乱放呢,要是没找到放烂了那不可惜的嘛,”樱桃现在卖的不便宜,林春丽拎着袋子去厨房洗,“系青啊,你啥时候回来的,我怎么好像没听到动静啊?”
裴系青打磨着一张木椅上的倒刺,“一点多,怕打扰婶儿睡觉,所以没出声。”
林春丽笑着,抱着那盆洗好的樱桃坐在沙发上,裴系青便顺手给她开了电视,只见她一颗一颗的往嘴里送,“嘉骏昨天回一趟家,还在问你怎么不在呢,说想吃你做的葱香烙饼。”
裴系青指间夹着砂纸,眼睛盯着那点儿磨不平的倒刺儿,慢慢道:“下次吧,嘉骏不是快放假了吗?”
“是噻,”林春丽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里正在火车站里依依惜别的男女主角,渐渐入戏,“这两天都在期末考,还有几天就放假了。”
裴系青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转身欲回房间,林春丽忽然叫住了他:“诶,今天在农庄看见你叔儿没?”
“没有。”
“哦,行,没事儿,”林春丽又往嘴里塞一颗樱桃:“你回去吧。”
裴系青放下砂纸,从柜子里拿出红药水和一些外伤药,用棉签沾了细细涂在伤口上,在床边坐久了便觉有些困,于是他又躺回床上,慢慢睡了过去。
梦里有个女人在撕心裂肺的哭,哭声中夹杂着疯癫的笑,那股说不清的烦闷和窒息感如死水慢慢的将他包裹,裴系青在差点把自己憋死之前醒来,发现自己侧着身体团进被子里,一只手卡着自己的喉咙,梦中越紧张手上的力道就收得越紧,如此循环反复就成了他在梦里呼吸不过来的源头。
拢在心口那股喘不过气的感觉挥之不去,裴系青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在尝到血腥气之后才缓慢的吐出一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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