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支着下颌笑了一声,“这是乡下的东西,一辆很老式的拖拉机,用来拉东西的,你以前没见过吧?”
林觅知把车开过去许多,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好几眼,嘴里发出一声感叹:“卧槽,这好他妈……酷炫啊…”
陆明州:“……”
车辆贴着路边慢慢驶过,陆明州百无聊赖的瞥去一眼,正巧见到个倒霉蛋儿往手上捯饬着什么。
第一眼,好怪,什么玩意儿,再看一眼。
第二眼,好黄,黄到发黑,什么玩意儿。
陆明州的视线猝不及防和倒霉蛋儿对上了一瞬。跟那身黑黄黑黄的糙皮相反,他意外对上了一双琉璃剔透的眼珠子,平静而麻木,像个对生活没有盼头的劳苦人民。
两辆车慢慢的相近,又慢慢的远离,车辆后方跟着的一辆路虎里传出一声悠长的调侃口哨,伴随着嘻嘻哈哈的笑声,陆明州的注意力被夺走,往同伴的车辆也瞥了一眼,但脑子里仍然映着那双漂亮眼珠,一时盘旋不去。
等他回过神来时,车已经慢慢走远了,拖拉机也被甩到了身后去,看不见了。
裴系青没怎么在意,把手掌处理好后绕到后方确认了一下柴火有没有被抛掉,见仍捆得好好的,他回到车头继续开着拖拉机慢慢的回去。
回到村子里已经将近十九点,裴系青把车子停在大院门口,到院子里去用水瓢从缸子里舀了一大瓢水,直接往嘴里送。
他渴得厉害,喝得也急,一个不慎呛住了,剧烈的咳嗽起来,响动惊动了屋子里的人。
一个微胖的女人小碎步的走出来,手里拿着把蒲扇,“回来啦,”她声音偏尖,穿透力较强,说话的时候嗓门难免大了些,“柴火都收拾到了?先去歇歇再卸柴吧,你叔现在不在家,到外面打麻将去了。”
裴系青用膀边的领子擦了把汗,低声嗯了一下,右脸被蹭得微红,但是看不出来,他裹了一身灰尘,连着干好几天活的吃着灰,身上不可避免的脏了许多,整个人都灰扑扑的,整个人又黑又黄,还压抑。
裴系青找了把小凳子在藤架下面坐着,天气很热,汗液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婶婶从屋里拿了一片西瓜小心的塞给他,声音压低了:“天气太热了,吃点西瓜解解渴。”
裴系青咽了咽仍然干涩的喉咙,垂下眼睛:“不用了,婶儿,”他说:“留给嘉骏吧。”
二婶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快点接:“嘉骏吃的还不够多吗?”
这是裴嘉骏吃不下了才会给他的,但是如果裴三良在的话,他更不会去接这个西瓜。
用裴三良的话来说,他顾念着以前那一点点对堂哥残余的情分,能收留他就不错了,不可能会给他过什么好日子的。
裴系青确实很渴,但他并不想吃,只把那片西瓜接过来看了许久,才慢慢在上面咬出一小口齿痕,囫囵吞了下去。清甜的西瓜汁水润泽着喉咙往下滑,但他却觉得饿过头了的胃部一阵抽搐。
裴嘉骏从屋子里走出来,脖子上挂着一个耳机,那价格不便宜,被他贴着下巴很随意的挠着痒痒,问了一句:“妈,有没看到我包扔哪儿了吗?”
林春丽扇着蒲扇白了他一眼:“你自己乱扔扔哪儿了自己找,别一天天的找不到就问我,我也不知道你放哪儿。”
裴嘉骏的目光轻飘飘从裴系青身上掠了过去,露出一个莫名的笑,说不上敌意,但就是让人不舒服:“哥你回来了啊。”
他在家里从来不用干活,生活富裕起来了便养得细皮嫩□□红齿白的,和裴系青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裴系青嗯了一下,把西瓜吃完,不欲在院子里和他多待,站起来道:“婶儿,我去卸柴了。”
“好,你自己小心点儿。”
裴系青推门而出。
裴嘉骏似乎想叫住他,然而还没开口裴系青的背影便消失在了门后,他撸了一把刚剪的头发,眼珠子转向被扔在垃圾桶里的瓜皮,嘴里说道:“妈,我去学校了。”
“唉,”林春丽站起来,“你在学校跟朋友玩就别老是出去吃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你肠胃不好,”她去屋里收拾东西,“我给你带点东西去学校吃,出门的时候记得拿昂,自己家的吃着放心。”
裴嘉骏跟没听到一样,脸上带着一惯的笑直接出了门,“我不要,妈我出门了。”
林春丽拎着袋子回来,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口直叹气:“这小兔崽子。”
裴三良的农庄比村子偏僻不少,依着山,裴系青还要把车开出去许远才能看到一个竹制的牌匾,写着依山农庄,很朴实的名字,旁边挂着两个大灯笼,没点亮,显得黑黢黢的。
这两天农庄没什么客人,特别清冷,裴系青把车开到农庄后面的柴房里,戴上布手套开始卸柴火。天色很暗,他开着一盏小灯泡,散发出幽幽的暖黄色光芒,在一片虫鸣的静谧中慢慢的把柴火卸下来。
近几年都在干体力活,身体比以往结实了一点,不至于像以前一般落魄之时落得个人人可欺的地步。裴系青看着堆满的柴房,把门关上,收拾收拾擦了把汗,准备就在农庄里歇一晚。
农庄这边没客人时是半点人影都看不到的,裴三良没有生意时会回村里去,不在这边过夜。
那这里就会成为他一个人的静地。
裴系青偏头瞥了一眼夜色中沉默的深山,星空之下的远方闪烁着一点明灭星火,他摘下手套,转身走向农庄的院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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