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钟逸多活了十年,他什么都知道。
在那晦暗的十年里,他做着顾庄的提线木偶。
顾庄有着不切实际的梦,他渴望取代顾远琛,也要求顾钟逸能够取代顾暖。
欲望是生长在人心深处最丑陋的果实,他们父子终究是敌不过太阳,最终自食恶果。
顾庄入狱后,顾钟逸去见过他一次。
穿着囚服的顾庄像一只丧家之犬,疯疯癫癫的。可怜的是他还在痴人说梦,妄想儿子能替他东山再起。
可被赶出了顾氏集团的顾钟逸,宛如行尸走肉。
好在他的堂叔顾远琛作为长辈,主动关照了顾钟逸。
“这些年你父亲是怎么对你的,我有所耳闻。钟逸,我希望你不要活在你父亲的阴影下,你还年轻。”顾远琛把顾氏集团旗下的一个小公司交给了顾钟逸,“总部是不可能再让你回来了,我作为一个父亲,不希望你影响到顾暖。这个小公司收益不多,你要不要做,看你自己。”
那一年,顾钟逸28岁。
他接受了顾远琛的好意,并真诚地道了歉。
在脱离顾庄后,顾钟逸逐渐活得像一个人了。他认真地工作,认真地生活,并重燃了寻找小星星的希望。
在私家侦探的帮助下,他找到了“林郁星”。
可他并不知道,这个受尽磨难的“林郁星”并非真正的小星星,而是林郁星的双胞胎哥哥——瞿星。
真正的小星星,被顾庄驱赶,藏匿多年,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面对瞿星一次次的冷漠对待与无视,顾钟逸始终没有离开。
终于,在某一天,瞿星爆发了。
他将顾钟逸买来的水果扔了一地,发疯似的喊他滚:“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你有病吗?你犯贱吗?”
他极力辱骂着顾钟逸,身体瘦到像一根枯柴:“你能不能别再管我了!”
“……”
顾钟逸忍受着瞿星莫名的怒火,一声不吭地擦干净了地板。
瞿星红着眼眶,临近崩溃:“顾钟逸……我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不是他!你走吧,求求你,别管我了……”
他焦躁地抹了一把脸,整个人像是杵在一个悬崖边,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万劫不复。为了让顾钟逸相信自己,他开始翻箱倒柜。
他难以忍受顾钟逸温柔的沉默,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场酷刑。
很快,他就翻出了一张从小便随身带着的照片,强行塞到了顾钟逸的手里。
泛黄泛旧的照片上,一对双胞胎男孩亲密地坐在一起,身旁还有福利院的院长。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林郁恒与林郁星,八岁生日照。
瞿星便是林郁恒,他被收养后,跟着养父母改了姓名。
顾钟逸拿着照片,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他慌了神,在此刻,被一股压抑的情绪堵住了喉咙。
在他面前,瞿星的双眸浑浊,暗淡无光。顾钟逸终于看清楚了,瞿星脸上的表情,是小星星从不会显露的神色。
瞿星说:“你想找他,而我知道他在哪。前提是……你得帮我。”
“……怎么帮?”
瞿星扯了扯嘴角,怨恨地说:“帮我死得快一点!我的腺体烂了,根本没救了。是我识人不清,我现在只想死得快一点,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顾钟逸,你想知道他在哪,就不要再管我。”
可顾钟逸没有这样做。
他还是帮瞿星续交了医药费,继续为瞿星去研究所低声下气地拿药,他想挽救瞿星。
如果不是顾庄,顾钟逸的本质无疑是善良的。
也因此,瞿星在恢复理智后说:“你真奇怪,明明看着冷冰冰的,却是个大好人。”他也问,“我真不懂,你为什么非要找他……这么多年了,难道他还会记得你吗?”
顾钟逸打开一盒菠萝,沉默许久,道:“没关系,我会再认识他一次。”
瞿星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语气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有时候我会想,我们认识得早一点就好了,我肯定会帮你。”
顾钟逸没听懂他的话。
瞿星没有解释,自顾自道:“毕竟你这副傻样子,怎么追得上我弟弟啊?不过算了,他也很傻,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傻瓜。”
“……”
“顾钟逸,如果有朝一日——”瞿星顿了顿,道,“我是说如果,你还能再见到他。记得多笑笑,他不喜欢被冷落。你要给他多一点的爱,多一点的耐心,多一点的温柔。”
瞿星望着窗外黯然神伤,看一群候鸟飞过。
顾钟逸跟着望去,痴痴地想:如果我找到了他,我就也能回家了。
顾钟逸唯一的夙愿,便是追随那颗给过他短暂温暖的星星。
这是一种人的执念,它固执地变成了友情、爱情、亲情,抑或是更深的一种感情。顾钟逸说不清了,他只知道,他要找到那颗闪闪发光的星星,再也不要分开。
因此——
顾钟逸给顾庄下了一道“通牒”。
他打开了文件袋,将几份纸张放到了顾庄面前,他成功地见到了顾庄愠怒的脸色添上了一丝仓皇。
顾庄怒目而视,像是在问顾钟逸,他如何会有这些。
但顾钟逸肯定不能告诉顾庄,这都是在那个世界里,顾庄入狱后,被调查出来的那些曾不为人知的陈年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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