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捏小人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指导,她还捏了爸爸、妈妈,嘴里嘟囔着:“我们是一家人。”
那天朗月还想再捏一只黄豆,但捏了几次都不满意,最后气鼓鼓地又将黏土揉成一团。
他捏着朗月的小脸,对她说“爸爸帮你搞定”,但此后便遇上了朗颂表白等一些列事,这件事就被他抛诸脑后,直到昨天发现抽屉里的“一家三口”才想起来。
他的手艺比起小朋友也好不到哪里去,捏了一个下午勉强弄了一只小黄豆出来。
天真纯良的小姑娘,把爸爸妈妈带走,但偷偷地把哥哥和自己留下来陪着他。所以他回赠黄豆,让这只曾经保护过她的小狗,继续守护着她。顺便也能让朗月知道,自己来过幼儿园。
此后几天,孙谚识去幼儿园和康复中心看过朗月两次,但都躲在隐蔽处没有现身。一周后,他再次前去幼儿园,看到紧闭的幼儿园大门以及门口张贴的放假通知,才意识到已经开始放寒假了。
傍晚,他又去了康复中心,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一位保洁员在打扫卫生——康复中心也放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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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每天都有外地租客拖着行李箱走出蓝楹巷,踏上回乡的路途。往日热闹的蓝楹村在这个本该愈加热闹的时间,反而变得冷冷清清,热闹的只有穿巷而过的北风,卷起一地的沙尘。
杂货店柜台中,孙谚识半躺半靠着老板椅,双腿搁在脚凳上,右脚有节奏地晃动着。他嘴里叼着烟,双手捧着手机,正在玩消消乐,和八月初的那个午后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现在已是隆冬腊月,而孙谚识的目光也并没有停留在手机屏幕上。他像座雕塑一般,捧着手机,眸光却没有着落点,空洞洞地望着某处。
陡地,手机在手中震动。
孙谚识受惊回神,看着来电显示的“强叔”怔了片刻,接了电话。
“小孙,怎么回事,小颂从你那搬走了吗?”华强洪亮的嗓门响起。
孙谚识紧张起来:“叔,你怎么知道的?”基层民警事又多又杂,到了年底事情更多,华强已经很久没来过他这里了,他也没把朗颂搬走的事告诉对方。
华强回答:“我刚出警回来,门岗给我提了两盒保养品,说是一小青年送来的,我一猜就是朗颂,就打了电话过去,他自己跟我说的。”
“对,是搬出去了。”孙谚识松了口气,没跟华强说实话,用搪塞丁婶的借口敷衍过去。
华强也未多想,只说等有空了去看看两孩子,便挂了电话。
此时的孙谚识也不曾细思,直到下午接到了郑烨的电话,才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郑烨说朗颂悄么声地往他家门口放了一箱奶粉和其他礼物,礼品袋里放了封信,写了一些感谢他们夫妻一直以来照顾的照顾的话。他打电话过去,已经提示关机了。
心中惴惴,孙谚识立刻去小院中拖出小电驴来,赶去饭店。路上,张吴也打来了电话,他没接,但已经猜到对方为什么打来。
到达饭店,孙谚识随意地把小电驴放在门口,疾步走进店内。
小河正在擦桌子,偏头一看,赶紧迎了上来:“孙大哥,我正准备晚上去找你呢!”
心中不安更甚,孙谚识不禁蹙眉:“朗颂在吗?”
小河疑惑:“他一个礼拜之前就辞职了啊。”
孙谚识错愕:“辞职?”一个礼拜之前?朗颂搬走后,他就再没来过饭店,压根不知道这回事。
“对啊。”小河把他拉到店门口,语速飞快,“孙大哥,你来得正好,我打不通颂哥的电话,你帮我把这个还给他吧。”说着,递了一个牛皮纸信封过来。
孙谚识接过,捏了一下,里面装了一叠钱。
不等他问,小河解释:“我们这一行,按规矩出师以后得帮师傅干个一两年,报答师傅的传授之恩。颂哥急着要走,约莫是觉得对不起我舅舅,就把这段时间的工资全都退回来了。我舅舅最近不怎么待在店里,今天过来才发现办公室抽屉里多了一沓钱。我舅舅说了,他也没教什么独门绝活,全靠颂哥自己悟性高肯吃苦,命令我必须把这钱退回去……”
小河絮叨着,孙谚识抓住话里的重点,打断他:“急着要走?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小河愣了愣:“回老家啊,他没跟你说吗?颂哥有个远房表叔在老家开大排档,最近伤了腰干不动了,说把摊位转给他。”
脑子里嗡地一声,孙谚识想起了冰箱那些速冻饺子、馄饨,衣柜里整齐的衣服,新换的煤气罐、新换的院门插销、加固的狗窝……
这会儿,他才恍然大悟,朗颂早就在悄无声息地道别了。
他计划好了一切,默默给他准备好了一冰箱的食物,然后搬出蓝楹巷,等朗月放假后,给每个帮助他的人都送去礼物表达谢意,和他们一一道别。
他根本不是要搬家,而是要离开江城……
孙谚识怒从心上起,一脚踢在阶梯上,咬牙道:“死小子,玩个什么劲的深沉!”
小河立刻后退一步,忐忑地问:“孙大哥,怎么啦,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孙谚识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摆摆手道:“不是,不关你事。”他把手里的钱塞给小河,“他的脾气你也清楚,给出去的就不会再收回头了,这钱你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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