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名是他妈取的,但他觉得有点像女孩的小名,自打十一二岁的时候就不让叫了。高中时期,卓历无意间知道了他的小名,没人的时候就喜欢叫他小名,一叫就是十年。
两年前一个普通的晚上,卓历就像此刻这样,用哀伤负疚的眼神看着他,哑声叫他“小言”,然后哽咽地说:“我撑不下去了,我们算了吧。”
“我……”卓历意识到自己勾起了两人不好的回忆,半晌才颤声安抚,“好,不这么叫,不这么叫。”
孙谚识努力地想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事实却是卓历一个不经意的表情就轻易地勾起了诸多回忆,让他突然情绪失控。他以为两年的时间足够他忘记两人之间十年的感情,让他放下那些迁怒,让他能够泰然若之地面对卓历,但此时此刻两人真真切切地面对面了,他终于意识到,他从来没有放下过,他只是刻意地没有去想起。
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无声对峙,孙谚识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他忽略掉卓历刚才那句“不巧”,说道:“你来参加聚会的吧,他们还有第二场,我就不打扰你了。”
话音未落,他就迈步准备离开。
卓历反应极快,摊开手拦住了去路:“我不是来参加聚会,是特意来找你的,我们谈谈好吗?”他焦炙地解释,“一个小时之前我刚到江城机场,得知你在这里参加聚会,就赶了过来,幸好赶上了。明天一早我就要回A省,我们能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吗?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孙谚识嘴角轻扯,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我们该说的话在两年前已经说完,似乎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了吧?”
“有!有必要!”卓历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你恨我怨我,我知道这两年来你过得很不好,但我又何曾有一天是好过的,我有苦衷有难言之隐。”他眼眶通红,嘴唇颤抖,用哀求的语气说,“你听我跟你解释好不好?”
孙谚识愣了一下,他猜得到卓历或许是想忏悔,想跟他道歉,但他不曾想到卓历会说自己有苦衷。
当初不是他亲口说“撑不下去”的吗?还会有什么苦衷呢?什么苦衷要两年后才能说?这个苦衷说出来以后能让时光倒流吗?能让他妈起死回生吗?
显然,答案是否。
那又何必知道这个苦衷?
“不好,我们已经分手了。”孙谚识咬牙瞪视着卓历,“我对你的苦衷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将手背在身后,双手紧握成拳头,他不想再待下去,明明是在室外,可是和卓历站在一起,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稀薄粘稠,让他呼吸困难,让他情绪翻涌。哪怕再多停留片刻,他都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将背在身后的拳头往对方的脸上挥去。
正当他极力压抑着情绪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进入视野之中,不远处的路口处朗颂正在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
孙谚识猛然一惊,才想起来他让朗颂在饭店等着自己,还有郑烨和谢霜语,他们也跟来了吗?他们应该看到卓历了吧?
孙谚识突然很庆幸自己方才脑子一片空白,凭着本能反应跑了出来,他不愿让任何人一个人看到现在这个场面。
此时他已无暇顾及其他,只想马上离开这里,他沉下脸来面无表情道:“我还有事,你请自便。”
卓历一向是个得体有度的人,当街纠缠已经是出格的行为,孙谚识认为卓历不会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于是避开对方的手,想要回去找朗颂和郑烨。
但这次他错了,两年的时间改变了他,同样也改变了卓历,他甚至连一步都没能顺利地迈出去,就被卓历抓住手臂,从背后抱进了怀里。
孙谚识心脏一颤,本能地开始挣扎。但卓历比他高比他结实,一直以来在体能方面他就比不过对方,更何况是在他体力透支的情况下。
他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奈何只是徒劳,卓历的双臂依旧纹丝不动地将他牢牢圈住。
“放开!”孙谚识怒目切齿,“给我松开!”
卓历的情绪也有点失控,眼底涌动着一丝戾色,他将脸埋进孙谚识颈间,贪婪又痴迷地呼吸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嘴里喃喃道:“小言,求你,听我解释行不行,求你了,求你了。”
孙谚识身体僵硬,曾经的他们对彼此的气味无比熟悉,也温情地拥抱、亲吻过对方,感受过对方身上最炙热的温度。然而现在,他却感觉自己被一条蛇缠着,脖颈正被蛇信子舔舐。他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突然发了疯似地怒吼一声,奋力反抗起来。
他们所处的位置在人行道上,这个点路上行人很多,从刚才起他们就招来不少视线,此时他们两个大男人当街抱在一起,更是招来了不少人的驻足观看。
这些疑惑、讽刺、嘲弄的视线,孙谚识一点都不陌生,在戒同所里,在蓝楹巷中,他无数次地直面过这些令人窒息、令人生畏、令人遍体生寒的视线。
孙谚识气急、怒极,可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桎梏着自己的双臂,他急火攻心,猛地一脚踩上了卓历的脚。
这一脚用足了力道,卓历一吃痛,手上的力道就松懈下来。
孙谚识还没来得及挣脱束缚,只感觉手腕蓦地一紧,一股力道拽着他脱离了卓历的钳制,随后撞进了另一个结实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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