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虎会第一时间打开车门,冲到炳叔摊子前,先定两个酸菜肉馅的石头粿,然后再到朗颂这里捏个咸鸭蛋馅儿的饭团。
虎虎长得白白胖胖,性格开朗,话也很多,站在那里等饭团的时候会主动跟朗颂说话,嘴巴就没歇过。
朗颂也是从他嘴里得知,他们以前住在饺子店的二层,去年买了新房才搬出去,不过饺子店还在经营着。街坊邻居管他爷爷叫老丁头,管他奶奶叫丁婶。
大概是朗颂话不多,又很给面子时不时应和两句,所以虎虎格外爱跟朗颂聊天,甚至会霸占着朗颂用来休息的小马扎,往那一坐,跷着二郎腿,像是说书一样喋喋不休。炳叔每次将石头粿做好,喊他两三次都喊不动他,最后还是他爷爷来拧他耳朵将他带走。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后来虎虎就不到他这里买饭团了,也不跟他说话,甚至都不敢跟他对视。
起初朗颂以为是小孩子吃腻了,便没在意,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也琢磨了太多事情,便一下子回过味来,或许虎虎突然的转变是被爷爷奶奶给叮嘱了一番,而深究其原因,恐怕又是和他住在孙谚识家里有关。
说到底还是跟孙谚识有关……
“她是我妹妹,叫月月。”朗颂收起思绪,也蹲了下来,对虎虎解释道,“她耳朵听不到,所以不会说话,不是不理你。”
虎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咧嘴一笑道:“真好,这样就听不到老师的批评了,我昨天上课讲话就被批评了!”
朗颂会心一笑:“你说得对……”
话没说完,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强势压了过来:“虎虎!还不收拾书包,上学要迟到了!”
只见虎虎的爷爷老丁头叉着腰,气势汹汹地站在几步开外。
炳叔不冷不热地揶揄了一句:“见到漂亮小姑娘走不动道了。”
老丁这才注意到朗月,他绷着脸深深地看了朗颂一眼,而后走到虎虎的身旁,拧起了他的耳朵,骂道:“你是不是又忘记你已经上一年级了?”
“哎哟哎哟,爷爷疼!”虎虎夸张地咋呼起来。
朗月被老丁的模样吓到了,躲到了朗颂的身后,朗颂赶忙抱她起来,按在自己肩窝里安抚。
老丁头撇了撇嘴,扯着虎虎的耳朵骂骂咧咧地走了。
朗颂抱着朗月,幽深的眸子望着巷口,而后又望向巷子深处,迟迟没有收回目光。
饭团卖完,朗颂收起摊子回了店里。
店门开着,孙谚识正蹲在门口系鞋带。今天他穿的比较休闲,简洁的T恤牛仔裤配球鞋。
“哥,早餐吃了没?”朗颂进门就问,“药吃了没?”
孙谚识笑了:“吃了,你俩吃了没?”
昨天回来两人就说好了,今天一起送朗月去上学,所以孙谚识今天也起得很早。
朗颂点头看下时间:“哥,等我一下,我带月月去换件衣服。”
朗颂带着朗月上了楼,给朗月换上新衣服新鞋子,又将自己拾掇干净才拿着一早就收拾好的东西下楼。
朗月今天穿了一套草绿色的短袖运动风套装,本就白嫩的皮肤更显娇嫩,孙谚识忍不住动手捏了捏她藕节似的手臂。
朗颂把装好温水的小水杯放进了书包里,然后小书包扣在了朗月的肩上。
朗月本来背好了,突然又伸手给拽了下来,嘴里咕哝着:“妈……妈……”
孙谚识这是第一次听到朗月叫妈妈,他不解地看着朗颂:“这是怎么了?”
朗颂摇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还好好的。
只见朗月把小书包放在了凳子上,从搁在角落的一个帆布包里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小物件,外边用一块儿童方巾包着。
朗月小心翼翼展开方巾,里面包着一个用毛线织的小娃娃,里面填充了棉花,圆圆滚滚很是可爱。
娃娃的做工精细,可以看得出来是一个扎长辫的女人,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裙子,眼睛弯弯,嘴角上扬。
朗月捧起来娃娃放在脸颊上蹭了蹭,又用那条方巾包好,轻柔地放进了书包里。
孙谚识一直垂眸看着,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但朗颂还是跟他解释道:“这是我妈住院时给月月织的,她说这个小人就是妈妈。”
他妈当时已经病得很重,朗月虽然小,但也能感觉到即将失去妈妈,每次去医院都哭得眼睛红肿怎么哄都不肯回家。后来他妈就用钩针和毛线织了个娃娃给朗月,对朗月说:这个小娃娃就是妈妈,她可以陪你睡觉陪你玩,就跟妈妈陪在你身边一样。
自他妈死后,朗月不管去哪儿都要带着。有一次出门差点弄丢了,便再也不肯带出门了,生怕丢了、脏了,她用妈妈给她买的小方巾小心地包好,放在枕头底下,只每天睡觉的时候搂在怀里。
朗颂看着那小娃娃,问朗月:要把和妈妈一起去上学?
朗月点点头,比划手语:妈妈会保护我,顿了顿又比划:爸爸也会保护我的,爸爸是救人的英雄。
朗颂眼眶发酸,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妈原本是想织一家四口的,但她那时身体已经极度虚弱,痛得满床打滚,只能打止痛针。他和他爸不舍得她这么折腾,于是把她的工具都收走了,如果……如果他当时狠狠心让他妈做了,那至少还能让朗月把爸爸也一起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