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儿动静伴随着窗外的虫鸣,让陈林虎的意识迷糊起来。
也不知道迷糊了多久,一声尖叫惊雷一般把陈林虎从床上炸得蹦起。
隔着门都能听到楼道里的谩骂争吵,男人的污言秽语和女人尖锐的反驳声搅和在一起,听不太清到底在说什么。
这动静连老陈头的惊动了,对着已经起身的陈林虎喊道:“咋了?啥情况?刚才老大一声响!”
有了第一回大半夜被惊醒的经验,第二次再遇到这情况,陈林虎已经没了之前的诧异,取而代之的是“噌”一下直接被点燃的怒火。
“没事儿,睡吧,”陈林虎帮他把卧室门带上,“有人喝大了。”
老陈头迷迷糊糊,叨叨了一句“真没用,我年轻那会儿喝大了都还能翻跟斗呢”就又栽进枕头里,呼噜声随即响起。
陈林虎穿上鞋,扒了两把头发,猛地拉开门直冲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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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碧芳尖锐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蒋向东,你说谁乱搞?说谁乱搞呢?”
“说的就是你!”男人恨不得把全家属院都嚷嚷动,“你!丁碧芳,乱搞,拐我儿子,拿我的钱——”
“钱全都让你输光了,还想要钱呐?”丁碧芳气得发疯,“滚!我还没问你要你从我这儿偷走去找小姐的钱呢!”
陈林虎没空捋清这混乱的家庭纠纷,他狂奔上楼,在拐角平台上就看见二楼的三个人挤成一团。
丁碧芳像是刚下夜班,手里提着电脑包,挥舞着把前夫砸开。
可能是上回挨了张训的一棍,蒋向东这次不是单枪匹马,还带了个跟他一样喝得脸堂子通红的兄弟,光着膀子两眼泛着酒光,起哄一样跟蒋向东一起把丁碧芳挤在家门口,口齿不清道:“嫂子,不是我说,你的钱也有东哥一份儿啊……”
“嫂子个屁,早离了!前几年我替他还了多少债,离了还来找我要钱,”丁碧芳挥开蒋向东的手,挡在防盗门前,身后隔着门传来丁宇乐的哭声,丁碧芳回头狠狠拍了一下门,“不准哭!不准出来!”
蒋向东被揭了短,又被丁碧芳的一挥手刮到下巴,酒后怒意上头,骂了一句扬起手就要朝丁碧芳的脸上刮。
手刚扬起,觉得肩膀被人拍了拍,拐过身只来得及看清身后陈林虎的脸,话还没来得及说,鼻梁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
陈林虎的这一拳无声无息,既不需要前情提要,也不给过场交代。
他“少说话多做事”的人生准则总是在打架上抢占先机,并且贯彻到底。
伸头伸脑往二楼看的围观群众甚至没听到陈林虎从开门到现在有说过半句话,入耳的只有蒋向东的嚎叫,和拳拳到肉时的闷响。
丁碧芳和光膀子懵了一会儿,才在蒋向东横飞的鼻血和哀嚎中回过神。
光膀子从震惊转为震怒,攥着手机扑向陈林虎,要砸他的脑袋。
陈林虎抬手要挡,却听见一声开门声。
紧接着一只手抄着板儿砖一样的物件从光膀子身后伸出,干脆利索地拍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啪”的一声重量级闷响过后,光膀子歪了歪,捂着头扶着楼梯扶手不动了,头晕眼花地喘着粗气儿,露出站在他身后的张训。
“没完了是吧,”张训鼻梁上架着副眼镜,也没能遮住熬夜才有的血丝,皮笑肉不笑地抓着手里的凶器慢条斯理道,“再闹我可劝架了啊。”
陈林虎松开手里抓着的蒋向东的领子,亢奋的神经略微回落,得空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板儿砖”。
《现代汉语大词典》,硬壳儿的。
知识就是力量,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就像是没想到沉默寡言的大学生陈林虎会把人揍得流鼻血,楼道里的其他人也同样没想到斯文的张老师会拍黑砖。
一切发生的太快,从陈林虎窜上二楼到现在短短几分钟,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小冯太太的尖叫就响了起来:“哎呀那男的又来了呀!要打丁姐呀!大强,大强你快去,快!”
几声扑腾过后,一个人高马大的健壮男人拎着扫帚踩着穿反的拖鞋从四楼狂奔下来,睡眼惺忪地扫过还捂着鼻子在骂的蒋向东,扫帚棍点了点他的鼻子:“就你小子欺负女人啊?昨儿我不在你还吓唬我媳妇儿是吧?”
“就是他呀!”小冯太太站在楼上指认,“还骂小张和陈大爷孙子呐!多坏啊,那都是小孩子啊!”
赶来看热闹的人预热节目都还没看到,酒精顺着鼻血流出去小多半的蒋向东和他头重脚轻的兄弟就被四楼的小冯先生轮着扫帚,从二楼一路赶出楼洞,吼得声音盖过了蒋向东的骂声。
陈林虎被这极速降温的剧情搞得有些头懵,狂飙的肾上腺素平复之后,手上传来隐隐的痛感,之前擦伤结的疤又裂了,掀开一个破口。
跟他比起来,下黑手的张训毫发未损,只有《现代汉语大词典》的硬壳上多出一些光膀子脸上的油印残留。
张训脸上掠过一丝嫌弃,捏着没跟外人近距离接触的地方抖了抖,才转头看了眼陈林虎:“没事儿吧?”
陈林虎摇头表示没问题。
“下回莽上去之前先找个趁手的家伙事,”张训说,“大晚上的,不一击毙命还等过夜啊。”
陈林虎一直以为自己这样不打招呼就动手的已经属于缺德范围,没想到还有张训这样在不要脸方面更胜一筹的人物,沉默几秒:“家里没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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