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沈昼眼都没抬,“恭喜。”
大概是他的回答过于不咸不淡,老婶笑容僵了一瞬。程真心看出来了,他现在还有些摸不清这家人的关系,思忖片刻,替沈昼找补:“找女朋友是好事啊,哪家的姑娘?”
老婶这才恢复刚才的语气:“六队刘家村的,一米六几大个儿,条靓盘顺,人也温柔懂事,我和你老叔都特别喜欢!”
程真心:“弟弟喜欢最重要。”
“喜欢着呢!这不,俩人刚处上半年,已经开始张罗结婚啦!”
说着,老婶放下碗筷,叹了口气,程真心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试探道:“结婚是好事,您为什么叹气?”
“结婚当然是好事,我和你老叔做梦都盼着这一天,但.......女方那边有个弟弟,要的彩礼特别高。别看我和你老叔干了半辈子,大部分钱都花在养两个男孩上了,实在是负担不起。”
哦。
合着拐弯抹角铺垫一长串,是为了找沈昼要钱啊!
闻言,老叔不乐意了,扔下饭碗,斥责老婶:“快别说了,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净提这些破事干嘛?”
“这算破事?那三更半夜睡不着觉的是谁,愁的满嘴大泡的又是谁?再说我心里不舒坦,和自己侄子唠叨几句怎么啦,闭嘴吃你的饭去!”
老叔缩缩肩膀,拿起碗继续扒饭,动作相当顺溜,估计俩人过了多少年日子,就挨了多少顿这样的骂。
“不好意思啊真心,”老婶获得阶段性胜利,又恢复到愁眉苦脸的样子,转向程真心,“让你笑话了。”
程真心瞥了眼沈昼,对方刚吃完饭,正在擦手,眼里看不出一丝意外或者其他情绪。
怪不得刚才不接话。
估计已经习惯到麻木了。
程真心立即脑补出一部《我寄人篱下那些年》血泪史大作。
他胸口莫名有些闷,转转眼珠:“没关系老婶,过日子嘛,小打小闹很正常。不过有件事我不太懂——没钱干嘛非要结婚?”
他表情天真,一副有钱人家公子哥儿不谙世事的做派。老婶毫不怀疑,抓住机会使劲吐苦水:“因为年龄到了。小昼弟弟只比小昼小一岁,在我们这边,二十四五岁不结婚会被人笑话的。老徐家的儿子跟小昼同年,今年孩子都四岁了!”
老徐家......应该是羊毛卷家,那个四岁的孩子估计就是熊孩子了。程真心拄着下巴“呀”了一声:“原来弟弟只比沈昼哥小一岁,那他自己的存款呢。”
老婶:“他才工作几年,哪来的存款。”
“怎么能没存款,”程真心道,“去年这时候,昼哥公司都开始排IPO……也就是准备公开募股了,弟弟应该也可以吧。”
老婶:“……”
老婶张张嘴,竟没找到反驳的话。
最后她尴尬道:“哎,他弟弟要是有小昼的本事,我们也不用天天跟着操心。”
程真心语气骄傲极了:“那可不!”
老婶:“............”
“所以您别担心了,” 程真心握紧拳头,非常认真的给老婶打气,“我奶奶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有多大本事办多大的事。相信弟弟一定可以靠自己给您带回来个绝顶漂亮的儿媳、生个大胖孙子的!”
打完,他转向沈昼:“我才想起来,咱俩睡衣还在车上,你陪我去取吧,外面太黑了。”
边说他边拉着沈昼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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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真心没骗老婶,他的睡衣确实在车上。取完之后,估计是为了避免碰面,沈昼把人带进旁边一间卧室。
他晃晃手里的东西:“你先洗漱,我出去一趟。”
那是一只热水壶,老叔家也没有专门的浴室。程真心无奈道:“行,我现在擦擦。你......”
沈昼放下水壶,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那架势仿佛多看他一眼都会瞎。
……至于吗?
程真心站在原地,越想越气。而且饭桌上他光顾着跟老婶battle,没吃多少东西。沈昼就坐在旁边,肯定能发现,却对他不闻不问。
白眼狼。
……这种人配成家?
也就是他程真心吧,倒插门到别人家去,不出三天就得被赶出来!
程真心在心里狠狠骂了一顿沈昼,并十分庆幸自己不喜欢对方,否则肯定要被伤的千疮百孔。
不过现在屋子里只剩他一个人,脑子倒完全静了下来,可以好好思考一下今天发生的事。
他知道沈昼出身不好,却没想过能差到这种程度——穷到鸟不拉屎的小乡村、残疾的叔叔、完全没把他当自己人拐弯抹角张嘴要钱的婶子。
再加上那些吃饱了撑的,总在背后戳人脊梁骨的村民。
可想而知,少年时期的沈昼有多难。
做下入赘程家的决定,又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
他不由想起第一次见沈昼的情景。
高中校庆,他和韩宇组了个小乐队表演吉他弹唱。最后一次彩排,他去后台想换只麦架。结果刚走几步,发现道具间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好多女生正对着里面叽叽喳喳咬耳朵。
“道具间这么火爆吗?”他问韩宇。
“不是道具火爆,是人火爆,”韩宇扬扬下巴,“喏,你校草位置最大的威胁在里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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