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这样宣泄一点点自己汹涌的情绪了。
否则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以自我伤害的方式压制住的病态,就会卷土重来。
贺予无所谓自己做不做畜牲事,反正他在谢清呈眼里的形象本就已经是个畜牲。
但他有所谓谢清呈还受不受得了。
即便谢清呈是他见过的最坚硬,最勇敢,最强大的男人,贺予依然觉得,一个人的承受能力,并不是无穷尽的。
谢清呈已经经受了太多,他不希望他的欲望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谢清呈和贺予向借宿的农家打听了卢玉珠前夫的住处。
“他家应该是在县城中心。”农妇不那么确定,扭头问自己丈夫,“是在那边吗?”
丈夫:“是啊,好像是在县城北街吧,我不熟,不确定,不过差不多就是那样。”
男人说完,热心地招呼他俩:“你们要去那里吗?我正好捎你们一程。”
他捎带他们的交通工具,自然又是那辆酷炫拉风的拖拉机。
末了还对贺予笑道:“小帅哥,你和我这拖拉机有缘分啊,昨晚上才刚坐了去给你哥哥买小炒,睡一觉就又要坐了,哈哈哈。”
村里人心直口快,贺予待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得抬手无奈地扶额。
谢清呈在旁边听了,明白过来。
他微微皱起眉,看着旁边的男孩子。
虽然昨晚的小炒一看菜色,他就知道那多半是贺予给他去买来的,但实实在在得到了印证,那种感觉就更微妙了。
谢清呈倒是给谢雪,李若秋,陈慢这些人这样的照顾过。但他没有——也非常不习惯反过来被照顾。
这种感觉甚至让他有些不舒服,而且他也不明白贺予这是想干什么。
毕竟,他们俩抛开都是孤例症患者的这层纽带,就是一段已经结束的床伴关系而已。
贺予:“我散心,随手买的。你别再盯着我看了行吗?真瘆人。”
谢清呈:“……上车吧。”
虽然现已是21世纪20年代,但走在清骊县县城路上,仍随处可见旧时代的碎片。
副食品商店门楣上写着八十年代气息十足的红漆字。
美发店玻璃橱窗上掉了一撇或者一捺的价目表。
校园门口穿着藏蓝色工厂服卖炸串,年糕的小卖铺店主在懒洋洋地剔牙。小卖铺门口挂着成串的劣质塑料玩具,跳跳糖,薯片,花色糖果。
贺予是千禧年之后出生的,他对于这些八零九零甚至七零色彩感浓重的事物虽有了解,但接触很少。
谢清呈就不一样了,他走在清骊县街头,眼里多少流露出了些怀念的意味。
尤其当他看到了清骊小学门口一家在沪州早已绝迹的唯新食品店,他的脚步甚至还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绳绊了一下,忽然变得有些缓慢。
贺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吃了一惊:“珍珠奶茶2元一杯?”
谢清呈:“以前就这价钱。”
贺予:“……以前是什么时候?”
“让我想想。”
谢清呈想了一会儿,手插在口袋里,往唯新食品店走:“你还没出生的时候。”
贺予:“……”
他们俩进了店内,店内充斥着一股复炸油和人工奶精的气息,那味道让贺予眉头紧皱,但居然让谢清呈眉头舒展。
“老板,两杯奶茶,另外我想向您打听个地方。”
贺予低声道:“打听地方就打听地方,你买这奶茶干什么。两元一杯能喝吗?”
谢清呈:“两元一杯喝不死你。”
店主很热心,把卢玉珠前夫家的具体地址写在了一张油腻腻的便利贴上,递给了他们。过了一会儿,奶茶也做好了。
谢清呈尝了一口,觉得很满意,那奶茶是以前的味道。
他也有年少的时候,也曾经穿着校服走在回家的道路上。谢平和周木英工作都很忙,他上小学那会儿,他们每天给他五块钱零花钱,让他放学之后自己先买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然等两位警官回来,谢清呈可能已经快饿死了。
珍珠奶茶这种饮料,是在谢清呈小学五六年级,出现在他们学校门口的。
当时那是特别洋气的东西,两元一杯的价格对于当时的小学生而言不算太便宜,毕竟炸小里脊一块钱能买四小串,但人人都要赶着新鲜喝一杯,开业之初的队伍排了足有十多米长。
谢清呈当时很喜欢去奶茶店,因为奶茶店有提供给学生们坐下写作业的地方,店家兼卖各种炸串,烤肠,贡丸汤。谢清呈就点一杯奶茶,一些小吃,安安静静地把作业写完。一来二去,他爸妈也都知道下了班得先去校门口的奶茶店看看,没准谢清呈作业还没做完,就在里面待着,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顺道带他回家。
后来沪州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小店就像街头的纸屑一样,逐渐地消失不见了。
两元一杯的珍珠奶茶对于谢清呈而言,其实并不仅仅是奶茶那么简单,而意味着春夏秋冬里,谢平的自行车铃在店门外响起——
店主招呼道:“谢警官,来接儿子啦。”
男人应了,笑着走进来,头拍在谢清呈头上:“走啦,天天就知道喝奶茶,回家吃饭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