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呈沉静又理智地道出一个事实:“因为现在我们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了。”
贺予犹如被当头击了一棍,眼前都在冒星,他心里的那头巨兽都在咆哮了,他发觉这一切真是荒谬又可笑,兜兜转转这么久,到了今天,谢清呈还是依然可以说出他十四岁那年同样决绝的语句。
——那一年他说,我们只是雇佣关系。
雇佣关系结束了,我们之间就什么也没有了。
如今这个和他上过太多次床的男人又说,我们之间的烂账就此揭过。
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了。
贺予在沉默之中,眼睛渐渐地就有些泛红,那种红像是沾着恨血,染着情毒,无声里带着愤怒与不甘,又尽数被他自己消化。
他沉着脸轻声说:“我希望你能记得,谢清呈。”
“——我们俩是一类人。”
“RN13的事,不仅仅与你有关,也与我有关。”
“在这件事上,就算你不求我,我自己也会想要去做。”
他说完这句话,就倏地起身了。
尽管过去那些日子,他日夜希望着能与谢清呈独处,可当他真正见了谢清呈,闻到他身上迷人的烟草味和清爽的消毒水气息,看到他那双骨骼匀修的手就在咫尺远的地方把玩着火机,贺予就会想,自己以前分明可以抱他,吻他,纠缠他,甚至和他造爱。
现在却只能听着谢清呈把每个字都说的冰冷决绝,戮他的心。他心里那头刚刚被赐名的异兽疼得流血,在他心里哀嚎,贺予却只能和它说,不许叫,你给我闭嘴。
谢清呈从前是能镇定他的药。
现在却成了刺激他精神的毒。
贺予觉得自己再这样被谢清呈折磨下去,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失控,做出什么伤害到对方的事情。
于是他冷着脸,顿了片刻,最后无甚好气地对谢清呈说:“我走了。”
谢清呈:“等一下。”
贺予板着脸回过头来,但心里竟暗暗有些期待。
谢清呈说:“我的烟。”
贺予僵了几秒,黑眉怒竖,当着谢清呈的面把那包刚刚被他收走的烟拿出来,然后直接团巴团巴握皱捏扁了,越过谢清呈就是一个精准投篮,丢到了垃圾桶里。
“抽抽抽,死烟鬼,就知道抽,我看你还有什么好抽的!”
谢清呈:“……”
贺予回家之后就吃了一堆药,把自己的情绪压了压,不再去回想谢清呈和他说过的那些话。
等情绪舒缓一点了,他才开始打开笔记本,梳理谢雪这件事的调查脉络。
他一开始还觉得这事儿查起来也许没那么难,但等他把几条线都在纸面上捋顺后,他发觉谢清呈之前确实陷入了一种非常困顿的局面。几乎所有线索都是断的。
首先,谢雪被灌药,这件事发生在成康病院,从江兰佩口中可以得知,这种药是特殊的,是梁继成专门麻痹她的精神,给她服用的。
从这些话当中,可以提取的有效信息很明确——
第一,这药成康病院的其他正常病人应该不会接触到。
第二,药物很可能由梁继成直接管理。
可是现在梁继成已经死了,成康病院化为了一片焦土,无论是要找人,还是找物,都已经再无机会。
除此之外,贺予还打开电脑,查了一下成康病院的详细情况。
结果不出他所料,梁继成的儿子,妻子,成康精神病院的所有高级合伙人,要么在江兰佩事件发生时死于火灾,要么在火灾发生后不久被谋杀或离奇死亡。没有一个活口。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通过调查梁继成的社交纽带,来寻找幕后黑手。
贺予这边商圈交际多,谢清呈则可以找陈慢与郑敬风帮忙,但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们俩竟然也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对方和梁继成明显不是直接接触,而且非常注重关系切割,在梁继成的社交网络里,并没有任何一支是存在问题的。
直到有一天,贺予打听到一个人。
沙宏。
沙宏是个劳改犯,今年五十岁了,目前正在沪州第一监被羁押。二十年前,他曾是梁继成的司机,后来因为品行不端被梁继成辞退。从梁那边离职后,沙宏混入了黑社会组织,因走私贩毒被抓获入狱,被判处无期徒刑。
贺予搜到这个人的时候很有些兴奋。
那个幕后黑手无疑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与梁继成相关的高层人员,他们杀的一个活口也不留。但从广电塔事件来看,那个黑手有个很明显的特点——
狂傲。
一双狂妄嚣张的眼睛,往往只能看见身份地位较高的目标。
至于司机,保姆,清洁工,这些人这样的眼睛里,或许根本就算不上是“人”。
贺予不一样,贺予是那种可以看到一粒尘埃的性格,尽管他出身富贵,然而因为他罹患疾病,他深知被社会排挤的痛苦,他始终认为人和人都是平等的,所以那个幕后黑手注意不到的“砂砾”,他能注意到。
并且他很清楚,司机这个职业意味着什么。
司机在日常接送老板的同时,很可能会听到一些内容,见到一些人,那些内容和人或许不重要,但顺着那些“不重要”调查下去,很可能就会发现一些“重要”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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