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慢忽然觉得谢清呈这个人太可怕了,他可以在一个计划里去考虑周围所有亲人的生死安危,但是他竟根本不会把自己的命算进去。
谢清呈在衡量自己是否能送命时,取决的条件竟然不是“我想不想活着”,而是“我现在死了,我照顾的那些人能不能独立存活下去。”
他在巨大的威胁面前,甚至是有自毁心理的。
“你活着……你活着就是为了别人?只要把别人安排得井井有条了,你就觉得自己的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是吗?!”
谢清呈叹气,拿了根烟出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可以抽了。”
陈慢忽然站起来,一把按住了他的手,铁青着脸将他的烟,连同火机,连同烟盒一起拿走。然后当着他的面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谢清呈没有起身,他坐在椅子上,良久之后他说:“陈慢,我没有觉得我的命无所谓。”
“那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但一切都是有主次排序的。在我看来,把谢雪养大,曾经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排在追求真相前面。现在这件事已经完成了,而我也没有什么牵挂。追求真相在这时候就会变得很重要。”
陈慢红着眼眶说:“可你的性命也很重要。”
“……”
“在我看来,比真相重要。”
谢清呈说:“你是警察。”
陈慢说:“但我还是陈慢。”
“……”
屋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再说话,只听到时钟在墙上滴答滴答的转动声。
最后是谢清呈不忍见陈慢这副样子,他叹了口气,错开了话题,说:“你坐下来吧。陪我吃点东西。”
“……”
“别再闹了,坐下。”
话到这里,对谢清呈而言已经算是让步。
陈慢虽然很不甘心,但谢清呈的气场太强了,他从来没有办法违抗太久。
僵硬着坚持了几秒钟后,他只得在谢清呈的盯视下缓缓坐了下去,重新拿起了筷子,眼泪却掉在了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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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区某别墅内。
“什么?!你说贺予是血蛊?”吕芝书愕然看着眼前的人,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消化过来,“段总,你不会是开玩笑……”
段老板翻着面前的报纸:“吕总有这样一个儿子,应该很高兴才是。”
吕芝书抹着红指甲的粗短手指抓了抓头发,她的眼睛里载满了震惊,喃喃自语了一会儿,才对眼前的男人道:“他……他作为4号病案,早就被组织判断成了没有什么能力的残次品。这些年我也就把他当普通病人一样照养着,从来不认为他有病情变异的能力,你们……你们也不觉得他有什么研究价值……”
段老板笑笑:“那很显然,是人都有出错的时候。”
“……”
“成康病院病人逃脱,后来调查出来,当时返回火场的人,一个是贺予,一个是谢清呈,他们进去之后,病人们就以非正常的速度被救出来了很多。虽然他们和警察说的原因是,有些门没有锁,只是从外面扣了一下——但这个理由说服警察可以,说服不了你我。”
段老板喝了一口沏得严实的普洱茶,悠悠地对吕芝书道:“不过吕总不用担心,贺予既然是你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人。”
吕芝书眼神游离,摇摇头:“不,以他的性格,恐怕不会……”
“人心都是肉做的,血浓于水,他哪怕现在不是,以后也迟早会站在我们这边。哪个儿子会违抗母亲呢?”段老板皮笑肉不笑的。
吕芝书:“……”
老普洱入口甘醇,段老板又饮一口。
吕芝书道:“段总,在这件事上,我确实无法和你打包票。如果他真的有了血蛊,他也从来没有和我们提起过这件事……”
段总哈哈地笑了起来。
“吕总,这个原因,是不是你太偏心?连我都知道你和你们家老贺根本不怎么陪伴长公子,他的内心当然就离你们很远。但通过广电塔这件事,我看他未必是那么冷漠的人——你们之前给他请的谢医生,只不过多陪伴了他一会儿,多尊重了他一点,他就能为姓谢的做到这个地步。”
提到这点,吕芝书反而很有些忿然。
“那一枪要是真打在了他的要害,那……”
“你不是还有贺鲤吗?贺鲤对你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吧?”
“……”
段老板戏谑地端详着吕芝书的脸色,那就像是一滩没有搅拌均匀的奶昔,红红绿绿的。
“以后你和老贺的慈爱记得分一点给长子,贺鲤是个正常孩子,知道你喜欢。但现在贺予有了血蛊,他要是能死心塌地跟着我们,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省去了很多强人所难的麻烦。”段老板用分茶器又给自己倒了一些红汤,温和道,“这事情吕总慢慢去做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点点地多给他些关注,他迟早会谅解你之前对他的漠视。不急这一时。”
他这次给吕芝书也倒了些茶汤,抬手示意。
“小沈这次从云南带来的普洱还真不错,吕总尝尝。”
“……”
见吕芝书僵着不动,段总的眼神更尖锐了一点:“你啊,一向都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所以你们家老贺才能被你骗了那么多年——你的演技并不比黄总手底下养的那些小明星差。但演戏嘛,可以入戏,也可以穿帮。吕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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