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昨天晚上蹬被子。”
再慢悠悠晃到小温阳背后,往墙上一倚。
“班里还有其他同学晚上睡觉这样吗?哇,不会只有我们温阳同学一个人八岁了还在蹬被子吧……”
温阳一下头埋得更低,开始二倍速搓起手上的泡沫。
林千从背后望着小孩一动一动的胳膊,像是忽地被拍到了心里某个开关,忍不住笑了。
好像,即使有一百件一千件难事摆在眼前,只要逗一逗温阳,所有破败的心情都能立马被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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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一楼时仪式已经正式开始,林千带着温阳轻手轻脚地回到座位上,向前一望——挽堂正前方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温翰林的遗像,周围铺着大片的白菊,气氛肃穆。
所有人微垂着头,静静地听着司仪宣读生平。
大概一个小时多过去,最后一个致辞环节也结束了,从四周走出几名着黑服的工作人员指引来宾去参加午宴。秦助理逆着人群走来,朝着林千和他身边的温阳抬起手。
“温总让你们过去一下。”
等人都走了,林千牵着温阳来到遗像前,与刚刚结束致辞的温知寒对视一眼。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黑西装的扣子,双手插在西服裤里,外套后摆被挡在胳膊之后,露出精瘦流畅的腰线。
“刚刚做什么去了?”
温知寒口气淡淡的,远比酒吧那晚从容镇静,一边说,一边从主持台上拿下一捧花递过来。
林千接过花束,回想起刚刚在洗手间听的墙角。
——当你小妈去了。
他当然只敢在心里勇一下,嘴上什么也不说,捏捏温阳的手,下巴一抬:“去,给爷爷磕个头。”
温阳乖乖往前走两步,慢慢跪到遗像前的一个蒲团上,躬圆身体,认真磕了三个头。
蒲团对小孩来说有点高,温阳起身时重心不稳,差点摔了。林千反应不及,一声“阳阳”刚脱口,离得更近的温知寒就已经把小孩稳稳托住,扶了起来,还顺手帮着拍了拍裤子上沾惹到的白灰。
林千霎时松了口气,可没安心几秒,就听见小小的,又脆生生的一句:“谢谢大伯。”
吐字清晰,抑扬顿挫。
连让他爸爸狡辩一嘴的余地都没留。
林千:“……”
诡异的沉默在几人之间散开。
小孩还在温知寒手里,来不及再去捂嘴。林千紧张得一直在搓手指,为自己的口嗨行为狠狠忏悔了一顿,好半天才鼓足勇气去观察温知寒的反应——
对方表情微妙,没怎么动弹,半晌,悠悠重复一遍。
“大伯?”
妈的,他故意的。
林千病急乱投医地扫了眼候在一旁的秦助理,对方似乎只惊了短短的一秒钟就飞速恢复了待机状态,继续专心扮演静音工具人。
最后林千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没有听到,避开温知寒的问句,弯下腰去,镇定自若地对着温阳拍了拍手:“温阳,过来。”
可他还是太紧张,紧张到……嘬了两声。
“……”
不知道的以为他叫小狗儿呢。
温阳犹豫着没动弹,气氛僵持间,温知寒率先打破了局面,给秦祝递了个眼神,让他带温阳先去吃午饭,然后转过头,看向林千。
“我有话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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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助理和温阳离开后,大堂陷入落针可闻的短暂安静。林千先去给温翰林补磕了几个头,又将带来的花摆过去,做完这一切后悄悄瞟了眼温知寒——对方低头在看手机,大拇指划来划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林千就这么被晾了会儿。
彼此沉默的时间似乎走得格外缓慢,林千在第一排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耐着性子等着。期间借着后方的视角优势,认真看了会儿阔别多年的温知寒。
他几乎没什么变化,脸,身材,语气,一举一动,依旧人如其名,依旧遥不可及。
林千甚至有一瞬间想再见见酒吧那晚,会失态、会尖酸、会挖苦人的温知寒。
片刻后,对方终于再一次抬起头来,走到他眼前,指尖轻点了一下手机,语气不太自然。
“微信加一下。”
温知寒说完自己顿了顿,像是感受到了这没头没脑一句话的突兀尴尬,又补充道,“秦助理一直没回我消息。”
“……”
林千沉默着扫了码,通过好友几秒后,一份离婚协议文件发了过来。
“……”
他忘了具体是什么时候删了温知寒微信的,来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直接找秦助,谁会惦记着再把微信加回来。
所以刚刚是因为秦助理一直不回,温知寒没法通过秦助理给他发文件,于是默不作声找了半天却发现自己被删了吗?
林千扫过去一眼。
温知寒神情淡淡,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林千收回视线,在心底默默扣出一个“respect”,不愧是当老板的,情绪一点都不外露。
“协议是我找律师出的,你可以慢慢看,有什么别的要求就补充上去。”温知寒眼帘轻垂,“当然,如果你很急,直接签也行,不会让你吃亏。”
林千忽视了对方话里的阴阳怪气,将协议不断往下划,直到看到温阳抚养权那一条才停下,一字一字,仔细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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