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吃?”陈风问。
“不是,带去新阳。”白艾泽说。
陈风说:“那还能吃吗?早都塌了!”
白艾泽笑笑没说话。
上了飞机,乘务员一一提醒他们戴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把手机关机或调至飞行模式。
关机之前,白艾泽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一点五十分。
“大概四点半到。”陈风说。
白艾泽长按下电源键,在长长的一声“叮”之后,手机屏幕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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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二十八分,新阳市局接到了一起报案,一个拾荒老头在一处废弃的烂尾楼里看见了血点子,新鲜的血,又听到楼顶传来吵架声,他吓得不行,这地方偏,平日一个人也没有,怕不是有鬼,于是赶紧找了个地方猫着,顺道报了个警。
“估计又是什么黑社会斗殴。”徐龙对这类事情习以为常,点了几个人一起去,转头问尚楚,“跟不跟?”
尚楚本来想晚上早点下班,去街上逛逛,打算给尚利军买个保温杯,但这回算是头一次正儿八经的跟队出警,买保温杯明天再去也不碍事,于是点头说:“去。”
“行,”徐龙给他扔了件警用马甲,“一般都是小打小闹,你别上去,跟后头就行,别给我逞能。”
“知道。”尚楚迅速套上马甲,扣紧肩带,跟着队伍上了警车。
那老头说的不清不楚,足足耽误了将近半小时才到现场,那是一栋六层高的毛坯房,刚一进去,楼梯上就能看见一滩滩的血,一直顺着楼梯往楼上走。
“这不像刀口出的血啊,”徐龙经验老道,皱眉说,“倒像吐出来的。”
尚楚突然眉心一跳。
徐龙没让尚楚跟着上楼,让他和另一个警员在外头等着接应,自己带了三个人上去,尚楚知道硬要跟上去也只能拖后腿,还得辛苦他们分出精力照顾他一个实习生,于是没说什么,服从安排,到楼外的警车边等着。
大约过了两分多钟,身边那警员的对讲机响了,徐龙在那头说:“打电话叫救护车,赶快!”
“收到!”警员和尚楚对视一眼,尚楚立即掏出手机拨了120。
郊区风大,耳边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加上楼离得远又高,他们完全不晓得上面发生了什么。
“没事哈,”警员见尚楚面色凝重,以为他害怕,安慰道,“小事情,否则龙哥肯定就叫咱们找增援了,应该搞得定。”
尚楚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眼皮跳得很厉害。
“住手——!”
才刚说完话,上头突然传来徐龙的一声怒吼,尚楚目光一凛,仰头看向楼顶,只见护栏边缘趴着一个男人,满脸都是血,胸口插着一把刀子,嘴巴一开一合,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我操!”警员低呼,“出人命了!这月治安评定要完蛋!”
尚楚第一次见到真实发生在眼前的命案,他十指忍不住蜷缩在一起,膝盖都是软的。
“你先过来!”徐龙接着喊道,“放下武器!现在还来得及!”
“上头还有个人,”警员给尚楚分析局势,“被捅的这个现在成了人质,你看他刀那个位置,肺都要扎穿了,别看现在还吊着一口气,多半救不回来......”
尚楚眼皮跳的越来越快,他深吸了一口气,背过身说:“哥,我进车里等。”
“去吧,头回都这样。”警员拍了拍他的肩膀,“喝点水——操!”
身后忽然传来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尚楚背脊一僵,缓慢地扭过头。
砰——
有个人从楼顶掉了下来。
那个人穿着一件白色T恤,背后有“蜜蜂味精”四个字,夹脚人字拖只剩下一只,脚踝肿胀的像是发面馒头,现在弯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尚楚忽然喘不上来气,他脸色“唰”的变得纸一样惨白,小口小口地往喉咙里吸气,胸膛涨得越来越厉害,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堵在他喉咙口,他怎么都呼不出气,接着身体开始小幅度地颤抖——
“小楚你怎么了?”警员察觉到他不对劲,伸手探了探他的手指,冰一样的凉。
尚楚往前走了半步,尚利军趴在地上,就像那天摔倒了趴在墙根一样。
他怎么这么不中用了?
尚楚指望着尚利军能像那天一样自己站起来,他微微弯下腰,大张着嘴拼命吸气。
尚利军就像一团烂肉,脸颊朝这边侧着,眼睛张的很大,他好像还有一丝知觉,觉得自己死前出现了幻觉,才在这地方看见了自己儿子,穿着警察才穿的衣服,真俊。
都说人死前会走马观花似的在脑子里重复一遍这一生的经历,尚利军手指用力张开。
他知道自己是个畜牲,他不是人,他没什么可回忆的,也没什么能留给他儿子。
只有几件事,他还没告诉尚楚。
二十一年前,田旺带来一个女人,喝醉了和他们说这是个哑巴,卖不出去,他们老大说再不出手就弄去山里埋了,埋了她之前先弄来让兄弟们乐呵乐呵,上一次五块,问谁先来。哑巴蹲在墙角哭,尚利军不知怎么心念一动,说卖给他算了,后来两百块钱就成交了。
七年前,哑巴死了,田旺来出租屋找他,说你儿子长那么漂亮,以后估计是个Omega,能出个好价钱,到时候咱俩做一笔大的,指不定就发了啊!尚利军气得发抖,操起菜刀把他赶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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