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果子村4号。筱满的声音接踵传来,就是这里。
他走到了赵尤边上,往那暗黢黢的门框里一照。两人走了进去。屋子窄小,铺着木头地板,走上去吱嘎作响,屋里闻上去和树林里的气味没什么两样,反而少了些许动物排泄物的臭气。两人两道手电筒光照来照去,交错碰撞,将木屋看了个囫囵大概。屋里没有电线的痕迹,有两面墙被两只顶天立地的木头药柜占据了。每只药柜里都塞着密密麻麻的小抽屉,那抽屉上贴有写在纸片上的首乌,地黄之类的药名,字体遒劲有力。
木屋中间有个向下挖出来的火坑,从屋顶房梁上吊下来一个铁钩子,直垂到这火坑上方,想必从前是用来烧火取暖烹煮食物用的。一棵树从木屋一侧破开的窗户里长了进来,树枝直戳到屋顶。那树枝下倒着一只破碎的木头柜子。柜子上铺着些青苔和树皮,那里的动物排泄物最多。
那挂下来的铁钩子已经生了锈,挂着不少毛发。那火坑里也掉了不少毛。赵尤捡起一些在手里搓了搓,又闻了闻,说:像是野猪毛。
筱满绕着火坑走了一圈,照着那破碎的木柜说:原本柜子前面还有张桌子,几把椅子,柜子里放的是床褥。
平时他们打地铺?
嗯。筱满点了点头,看着那铁钩,说:可能野猪常用这个钩子挠痒痒。
地上虽然到处可见动物的排泄物,但一点异味都没有,地上还散落着一些破碎发黄的纸页和木头碎片。
筱满说:可能碎片就是那碎了的柜子的,或许是被野猪顶坏的。筱满摸了摸碎柜子上的青苔,它们靠在这里睡觉?
赵尤正研究那些掉在地上的纸片上写的东西,每张纸都发了黄,多数都皱巴巴的,摸上去很柔韧,极有可能浸湿过,那水分又自己蒸发了了,以至于字迹晕开了,留下了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只能依稀分辨出纸上都是些竖排文字。
这时,筱满吹了声唿哨,赵尤扭头看去,筱满咬着手电筒,跪在那伸进木屋来的树枝下面,双手不停把地上堆积成小山丘的木头碎片往边上拨,赵尤过去帮忙,不一会儿,两人就把那些木头碎片和树皮青苔清到了一边去,一扇带锁的木门露了出来。筱满指着靠墙的一条长长的拖痕说:上次来没仔细看。
木门上的锁早已经生锈,筱满用手电筒轻轻一撬,锁扣就断了。筱满又道:上次来得确实很匆忙。
赵尤掏出手帕捂住了筱满的口鼻,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筱满试着抓住木门上的锁环把门往上提了提,嘎的一声,粉尘飞扬,木门打开了。一道木头阶梯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赵尤说:我先下去看看。
他捂住鼻子,沿着楼梯往下摸索。木门的尺寸宽敞,阶梯的尺寸稍窄一些,小心起见,他侧着脚,侧过了身子往下移动,他问道:林悯冬的爸爸什么体型啊?
说是个高个,挺壮实的。筱满说,他也跟着下来了,木头楼梯不时发出怪叫,赵尤这会儿已经走到楼梯底部了,脚下是湿软的泥土,周围有几根原木柱子支撑着,原木柱子上刷了一层发黄的涂料,地下室里有股既酸又带着些许清香的气味,很像柠檬香精的味道。
这地下是个高约两米的房间,赵尤用手电筒飞快照了一圈,电筒光和目光一下就锁定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他身后另一道光追过来,也落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那是一个侧躺在一截灰灰的树桩上的女人。她没有穿衣服,闭着眼睛,长头发披散在胸前,背后。她周身的皮肤泛出淡淡的黄色,脸颊饱满,嘴唇呈淡粉色,四肢匀称,肚子上有道长长的剖腹伤痕,她像是睡着了。她的手臂作出一个圈住什么的动作。女人的身下也是泥土,周围是一些业已干枯的矮树丛。筱满已经走到了女人身前了,他跪下探了探女人的鼻息,回头对赵尤摇了摇头。女人已经死了。
赵尤拿出手机对着女人拍了几张照,走近过去,又从不同的角度拍照。这时,筱满说道:我以为是树桩,没想到是树根
赵尤看着那树桩,拍照,点了点头,那树桩确实是树根,是好几根藤蔓似的树枝盘旋交织在一起形成的。赵尤往边上看去,这地下室里还有一个铺设了水泥的凹槽,类似酒厂里用作麦芽发酵的水槽。凹槽边上有个大木桶,木桶上放了个木头盖子。赵尤过去拍照,打开木桶往里看去,木桶里有一些树枝果壳残骸。
你那里有什么发现?赵尤用手帕包起一些木桶里的树枝和果壳,回头找筱满。他已经许久没听到筱满发出任何动静了。他就看到筱满站在一面墙壁前,手里的光照着墙壁上张贴着的诸多画像。
画像几乎都是画的同一个女人,笔触由幼稚到成熟,画的都是那个躺在地上那团盘亘交错的树根前的女人。那画像里有零星几张画的是筱满。在相似的女人画像里尤为醒目。那画里有筱满的侧脸,有他躺卧闭目时的样子,还有他趴在一道围栏上抽烟的形象。
筱满伸手要去揭下那张画着自己侧脸的画像。
赵尤劝阻道:这是证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