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宋衍心里清楚，相比于从前他吃的亏来讲，这点亏其实已经不算什么了。
    合同里明确艺人方面不需要支付违约金，公司也必须足额支付已经收到的前期片酬，后期片酬的转账账户则改成宋衍的个人账户。
    宋衍没有追究从前被公司吞掉的酬劳，他也知道就算追究了公司也无论如何拿不出钱来，很有可能会通过进一步压榨其他小艺人来支付给自己。
    这么想着，宋衍就主动放弃了。
    钱数也不少，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讲已经不算什么。
    确认完条款，宋衍干脆利落地签了字。
    其中一个领导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脸上是极度的屈辱感，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敢说，拿了合同低着头走了。
    安愿转身看他，笑道：“自由了。”
    宋衍点了点头，心情有一瞬间的复杂。
    安愿抿了抿唇：“真得要谢谢盛总。”
    宋衍神色一顿，半晌也点了点头。
    安愿试探了一下他的神情，小声道：“衍崽，我说句可能不着边际的话……”
    宋衍一怔：“……你怎么也学得这样叫我。”
    安愿是从陆瑾那学来的：“显得亲密嘛。”
    宋衍一时无言，总觉得自己现在在别人心目中的人设有点偏离轨道，也不知道是怎么给大家留下这种印象的。
    他转而问道：“什么不着边际的话，你说。”
    “就是……”安愿说到一半又停住了，抿了抿唇，半晌笑道：“算了，没什么。”
    宋衍：“？”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身边的人都怪怪的？还都说一半留一半？
    他无比迷茫，但是怎么追问安愿都不肯再说了。
    最后宋衍终于破罐破摔放弃了，决定不操心大家都在瞎琢磨些什么，自己去酒店餐厅吃了点夜宵。
    他原本想拿一份鸡汤面，但是看到上面浮着的油花，再想起安愿说的话，最终还是没下手，转身拿了一份白粥和酸豆角。
    简单地吃完夜宵，他就直接回了房间休息。
    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拿起手机，他发现关于锅包肉的热搜爬到了很高的位置。
    估计也有剧组宣传的成分在。
    《晨星计划》是周播剧，采用的是边拍边播的模式，如无意外，再过几天就要宣布定档，下周应该就能首播了。
    相应的，宣发肯定也要开始行动起来，这种自发形成热度的热搜自然不会放过。
    他点进去，果然看到第一条一位群众演员发的配图微博下已经有很多热评：
    @轻韵：【看着也太好吃了吧，而且这么一大份，免费的？】
    @偷偷地：【这真是剧组盒饭？？水准有点过于高了。不是我说，我甚至感觉从卖相和分量上看看比外面卖得还好……】
    @遗世：【我作证，真得是剧组盒饭，而且这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冰山一角。这个剧组对每一个幕后人员都非常非常好，群演的日工资是其他剧组的好几倍。】
    @或许你也喜欢梅梅：【我也证明，我是这个剧组的特约，吃过一次盒饭，真得说是业界良心都不为过，真得是很用心准备的，甚至还考虑了不同人群的忌口。】
    @吧唧一下：【希望圈内都以晨星为标准好好内卷一下，不要老是搞天价片酬了，把这些辛辛苦苦还没什么姓名的工作人员和群演们的待遇搞好一点。】
    宋衍一一读完，忽地沉默下来，心里的情绪沉了沉。
    他也跑过龙套，当过群演，甚至还做过某些“顶流”的替身。
    去年有一次，他客串了一个小角色，淋了一个多小时的人工降雨，也没吃上口热饭，就这么湿漉漉地回家了。
    当时他还记得，打开家门的时候，盛昀一看到他，眉头就皱得死紧。
    “为什么没在剧组换身衣服？”盛昀拿毛巾擦着他柔软的头发，“剧组还差一身衣服？”
    宋衍鼻子闷闷的，说道：“还真差。”
    安愿这几天正好不在，她没跟去，就没谁关心他的死活了。
    盛昀催他去洗热水澡，等他洗完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就送到了他面前。
    宋衍双手捧着碗一口一口喝着，反而安慰他别生气：“没事，我是演员嘛，等我以后红了就不一样了。”
    盛昀站在他身前，并不赞同：“这是什么剧组，小演员就不是人了？”
    宋衍抬起头，笑他天真：“你不懂，这个圈子里都是这样的。”
    盛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都是这样？”
    宋衍点点头，给这个“圈外素人”解释：“娱乐圈里阶级观念很重的，是默认的潜规则。”
    他垂下眼，睫毛一闪一闪的，把他眼中的落寞和委屈全部掩盖掉，不想让盛昀察觉到一分一毫。
    时隔一年，此时的宋衍躺在柔软温暖的酒店大床上，身处大家口口相传的“豪门剧组”“良心剧组”里，蓦然想起那一天，盛昀在他喝着姜汤时低声说的一句话。
    他当时未曾在意，现在却仿佛明白了的一句话——
    “吃人的潜规则就不该存在。”
    宋衍定定地望着天花板，忽然想给盛昀打个电话。
    但是能说什么呢？
    他苦思冥想，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汇报一下解约情况，顺便感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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