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对面又飞来一张照片,是徐诀清晰的怼脸自拍,死亡角度却挑不出一丝毛病,下唇边被唇钉刮破皮的小伤姑且算不上。
对方正在输入中,徐诀发来文字消息:我这次不上当了!
陈谴将出门要穿的衣服铺床上,褪掉身上这件睡袍甩一边,攥着手机坐床尾敲字儿:几点回学校?
徐诀:再过五分钟吧,我爸蹲坑读报呢,他待会儿上班顺路载我。
陈谴就爱捉弄小狗,撑着床畔屈膝侧坐,掌着手机聚焦在臀线到大腿这一部分,也给徐诀发了个对镜自拍。
并配字:白色也好看。
按下发送,陈谴关掉屏幕杵镜子前穿衣服,跟去年七月去参观HALO摄影展的那身相同,然后扣上徐诀留给他的棒球帽。
再打开手机时整个聊天界面布满徐诀的消息:我靠我靠。
徐诀:就剩五分钟你要我怎么搞啊!
徐诀:无语!我要跟姐姐同居!
徐诀:小狗就要跟姐姐搞涩涩!
下面附带一个被二改过的卡通小狗用那啥开门的表情包。
陈谴拎上钥匙出门,下楼时飘了条语音过去:“等你开学就异地恋了还搞什么同居。”
这种天气在室外动动胳膊腿就能冒一身汗,陈谴不等公交,招快车朝新城区的产业基地而去。
光幻视工作室占着基地偏中间的区域,俞获在门廊下等着,远远看见陈谴便扬手招了招。
以前躲在小鱼工作室里一听到门推风铃响就面色微变恨不得关门大吉的人居然也会在开阔的地方迎接人了,陈谴揪一下俞获蓄长的头发,说:“挺气派嘛。”
俞获用员工卡刷开智能门锁:“给你留的工位更气派,保洁天天打扫却没见人影,以为幕后老板另有其人呢。”
工作室从设计到修建当初由方见海投了一大笔,进门就是简雅大气的室内景观,俞获带陈谴四处参观了下,摄影棚、化妆间、餐厅、器材室和储藏室,在走廊上陈谴还碰见个明星,他平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卫小朵的桌面就摆着个印有这位明星的亚克力立牌。
陈谴问:“是他红还是方见海红?”
俞获说:“我觉得我脸上最红,红光满面的红。”
工作室先后招了几名风光摄影但一直人手不够,俞获总想着把酬劳最高的合作留给陈谴做:“最近天气不是越来越热吗,挺多人借着放假到阴凉的景点避避暑,跟我们合作的旅行社趁此在海坨山谷设计了新的旅游线,在推出前需要契合线路方案的风光照。”
海坨山谷坐落在北京郊区,陈谴心里一动,问:“是跟团摄还是自费出行?”
“自驾游,不过吃喝住行都有专门安排,门票都帮你准备好了。”俞获领陈谴搭乘电梯到二楼,“旅行社给工作室预留的是双人份的门票,这里也没别的摄影师能空出档期,你看看是——”
陈谴打断道:“你就这么拍板决定是我去了?我连正式员工都不是。”
两人刚好穿过走廊停在一扇门前,俞获掏出个工作证,上面除了照片栏空着,其余信息一应俱全,最上面标着陈谴的名字。
“师兄,你的工作证我都帮你办好了,”俞获勾着挂绳将工作证举到他面前,“你愿意的话就拿它刷开你的办公室,桌面上除了跟旅行社的合作方案,还摆着等待你签字的签约合同。”
工作证在眼前来回晃动,陈谴的视线随之飘忽数秒,才看清自己名字下面跟着的岗位名称。
不是被别人冷嘲热讽拿做文章连他自己都反感的“小蜜蜂”,是他自己求而不得过的、以为这辈子都会与其失之交臂的“摄影师”。
陈谴越过工作证和俞获对视:“我今天要是没来呢?”
俞获的眼睛最擅长读人:“你那么喜欢它,会舍得让它等你太久吗?”
陈谴心口倏然收紧,十七岁的时候他以为他什么都失去了,可八年后的今天才明白,有些人有些事只是来迟了一些,但幸好都赶上了趟。
他一把抓住工作证,手掌翻动,将挂绳缠在指上:“小鱼,谢谢你。”
摄影棚里还有活儿放着,俞获不能离开太久,丢下一句“饭点见”就跑没了影。
陈谴留在独立的办公室里四下打量,从宽大整洁的工作台,到桌子中央崭新的台式电脑,从用以放置设备和书籍的墙体柜,到墙上正待放入作品的空白相框。
他拉开遮光窗帘,让自然光投进办公室,随后拿起桌上的签约合同。
总归是那些读来板正的条例,俞获却最大限度地保留了他的自由创作权,陈谴一页页翻到最后,落笔在右下角签上名字。
边上还摆着那份俞获从进门就在说的旅行社合作方案,听对方的口吻挺迫在眉睫,于是陈谴先看具体时间,再一翻,两张门票便滑了下来,他手快按住。
这时手机振动,徐诀发来个红色信封:奖学金,补贴家用!
很突兀地,与之相关的记忆片段穿插进脑海,陈谴想到那年得了竞赛奖金的徐诀把他骗进教学楼,寒冬里哄着他把手探进口袋数数是否真有二十张大钞。
陈谴绕着手里的挂绳在工作证上困了几遭塞进裤兜,惬意地窝进椅子里回复消息:还在分居状态呢小狗宝,补贴什么家用?
徐诀删繁就简:回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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