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医生:“老师,是不是要经腹腔镜进行穿孔修补?”
庄方益用听诊器听了听患者腹部,又查看了她的睑结膜和甲床:“不,开腹探查。”
“开腹?”
庄方益:“病人腹腔有积血。”
众人立刻会意:“准备开腹手术!”
“手术中”的红灯亮起,医院的走廊上回荡着男孩的哭声。
时月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如丧考妣。
时全愣愣地盯着走廊里的白墙,懒得去管他,心里想的是逃避责任的说辞,以及顾燕要是死了他该怎么办。
良久,手术室的门开了,一群医生护士满手是血地走了出来。
“庄大夫的手术做得可真漂亮!”
“手术是一方面,要不是老师发现了出血,当机立断决定开腹,这个病人怕是抢救不过来。”
“你说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临床经验吧……”
时全“腾”地站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前询问:“救活了吗?”
当晚的值班医生正巧是庄方益,手术做完已近凌晨两点。无影灯下,没有黑夜。他已经不知多少次进行过这个时间点的手术了,虽然精神略有些疲惫,但仍语气平稳、言简意赅地说:“救活了。十二指肠溃疡穿孔合并出血,经胃大部切除,暂时度过危险期,后续仍需抗感染治疗。”
“哦……”时全僵硬地点点头,“谢谢大夫!”
踢了一脚竟会这么严重,这是他没想到的。冷静下来以后,时全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了。
庄方益没理会他,瞥了眼哭到声音嘶哑、快抽过去的小男孩,不动声色地走开,换下手术衣。
处理完术后的一应事务,再回来时,时全正在大声训斥时月。
庄方益叫家属来到医生办公室,冷冰冰地提醒:“这是医院,不要喧哗。”
时全配笑着连连点头,转头对时月厉声呵斥:“听见了没有!这是医院,不要喧哗!”
庄方益皱了皱眉:“我是说你。”
“啊?哦……”时全干笑了两声,“大夫,我媳妇儿得住多长时间院啊?”
庄方益:“起码半个月吧。”
时全睁大了眼睛:“这么严重吗!”
庄方益:“很严重。怎么弄的?”
时月一抽一抽地说:“叔叔,妈妈是被我爸……”
时全大声喝止:“大人说话呢,你一边呆着去!”
庄方益无奈地看向一边的实习医生:“苏大夫,给他来支镇定剂。”
时全吓得立马乖觉了:“不用不用!大夫,我很镇定!”
庄方益:“继续说。”
“哦……”时全讪笑着开口,“家里停电了,孩子他妈没留神,撞桌角上了……”
“不是——”时月高声大叫,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爸死死捂住了嘴,呼吸不畅,发出呜呜的悲鸣。
时全:“孩子都吓傻啦,胡言乱语的,要不给他打一针镇定剂吧!”
庄方益口罩外的眼神极为不耐:“你松手,别对孩子动气。”
时全不满道:“不是,大夫,这是我儿子,我怎么管教跟你没关系吧?”
庄方益极其无语:“这样,苏大夫,你先带孩子出去。家属,我需要你代病人陈述病史。”
“好好好!”时全警告地瞪了时月一眼,“大夫,我媳妇正在厨房给我做饭呢,突然家里跳闸了。我就听见她惨叫了一声,倒了,看着不太好,就把人送医院来了。我当时在客厅吃饭呢,也没看见怎么回事,可能是停电了看不见,撞桌角上撞坏了!”
庄方益面无表情地听着,并没有把信息输入进电脑里去,继续问:“患者溃疡病有多久了?”
“溃疡?”时全一懵,象征性地打马虎眼,“好几年了吧……等她醒了我问问。”
他对枕边人的身体状况一无所知,甚至她的许多伤痕都是拜他所赐。
庄方益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没得到几个有意义的答案:“好,你可以走了。”
“哎,谢谢大夫啊!”
时全点头哈腰地退出了办公室,实习医生小苏进来了。
“老师,”他关好门,坐到庄方益旁边,“刚才那个小孩跟我说,他妈妈是被爸爸打的……”
庄方益摘下眼镜,捏了捏眼角:“患者腹部有受到钝性暴力打击的痕迹,出血点在深部。如果是自己撞的,不会有那么大的力度。”
“是的。而且身上多处红肿淤青,衣服上也有脚印……”小苏补充道,“对了,那孩子还说,患者有溃疡病史,至少三年。每晚发作起来,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还经常恶心呕吐。”
病史和症状都对上了。庄方益摇摇头:“孩子都比大人有用。”
“老师,这件事,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吗?”
庄方益戴上眼镜,站起身来:“你先把病历写一写,做好观察,其他的不要管。”
“哦……”小苏心中感触,调整好状态投入工作中。
深夜,城市万籁俱寂。
庄方益一间间巡查完病房,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外看到了时全父子。
父亲白天做体力活,晚上赌博,根本挨不住困,躺在椅子上呼呼睡去。
儿子双眼红肿,像两个烂桃子,失神地望着病房里,孱弱的肩背时不时抽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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