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用冷水冲了把脑袋, 他小心翼翼地,忐忑地轻轻转动门把手, 打开了门。
既然觉得苏元已经走了, 为什么还要用冷水冲头拟造假象呢?
钟屿不知道。
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一下,又或许……
万一呢?
万一……苏元没有离开呢……
钟屿心中的理智和情感在激烈地交锋,他既希望苏元离开, 又希望他没有离开。
可等他情绪杂乱地打开门, 看见苏元在门外站着静静地注视着他的时候, 他握着门把手的,持拍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不舍得。
脑海中天人交战,可钟屿依然能保持住往常一般温和无瑕的笑容,对苏元略有些抱歉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啊元宝,刚刚在洗澡没来得及即使开门,进来吧。”
“没事没事。”苏元朝他轻轻摇了摇头,接着走进了房间里。
钟屿带上门,略微落后了苏元几步,无人看见的地方,他的手背在身后,攒得极紧,即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依然在手心留下了好几道深深的印子,但钟屿看起来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的样子。
苏元直接脱了鞋,盘坐在钟屿的床上,直直地盯着钟屿,开门见山地问:“山芋,你这几天怎么了?”
还是被察觉了吗,可是那种浓烈的情感,他掩饰住已经很困难了,实在没有办法去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钟屿勉强笑了笑,也上了床,从背后拥住苏元,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没事,只是对主办方某些不要脸的操作感到生气而已。”
苏元乖巧地窝在钟屿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感觉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或许只是直觉,但他从来相信自己对山芋的直觉不会有错。
他感受到了山芋内心深处的彷徨和害怕,然而他并不清楚山芋在担忧着什么。
于是他便直接问了。
“山芋,你在怕什么?”
钟屿的手抖了抖。
苏元感觉环着他的那两条有力的手臂把他圈得更紧了一些。
怕什么?
怕你眼中没有我,怕你的未来没有我,怕你和别人……
他怕得太多,可他一个也不敢说。
钟屿很早就记事了,他童年的印象里,永远都是忙碌的一个月都见不着一面的爸妈和空荡荡的房子,还有长久的居无定所。
因为爸妈工作的原因,短则几个月,最长也不过一年,钟屿一直没有在一个地方长久地停留过,加上自身性格原因,一直是独来独往一个人,也没什么朋友。
不得不说,他当时有些孤僻。
就连保姆也不喜欢他,但换个地方换个保姆,一直以来也能保持表面上的相安无事,直到有一次一个保姆克扣他的吃食还想打骂他,他可不愿意就此屈服,发狠拼着两败俱伤,把陶瓷的花瓶砸到了保姆的头上。
他自己剐蹭蹭破了好几处,保姆也被他砸的人差点没了。
钟屿的爸妈那时候才发现不对劲,于是在z省安定了下来。
也是在那时候,钟屿开始伪装,装出一副沉稳的模样,不再让他爸妈担心。
然后,钟屿遇到了他此生的光。
像太阳,却并不灼人,温暖而治愈。
苏元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生命里,于是钟屿拥有了真正的童年,同时,也把“温和”砌进了他的灵魂中,即使他原本并不是这样性格温和的人。
苏元太耀眼,吸引得他不自觉去靠近,可真正靠近了,又开始患得患失。
温团团和苏元拥抱的画面死死地刻在他的脑海中,看着多么美好,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即使他清楚苏元现在还不曾开窍,他还是觉得那一幕无比扎眼。
钟屿承认,他是一个自私的人。
发现自己的感情,他也曾经挣扎过,也曾想过放手,好好地只当一个哥哥,可是最终他还是发现,他舍不得放手。
就像溺水之人抓住的那一块木板,苏元就是把他拉回正常人世界的那束唯一的光。
单纯想想苏元以后或许会跟别人在一起,他就会嫉妒得发狂。
可他也知道,元宝是一个独立的人,他不该,也不能去干涉他的人生。
他很自私,他想温水煮青蛙,然后等奥运会拿到了冠军,等自己真的有资格站在元宝身边了,再问问他,能不能给自己一个追求的机会。
他是一个很傲的人,但在面对他的光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露出一丝骨子里的自卑。
钟屿默默地将自己的下巴抵到苏元柔软的发丝上,声音低低地,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脆弱开口:“怕你离开……”
为何突然这么说,苏元不知道,但他感觉自己的心悸动了一下。
苏元抿了抿唇,手往上升,揉了一把钟屿的头发,熟练地顺了顺毛。
他感觉得出来,这句话钟屿说得很认真,所以他也很认真地回答。
“不会离开。”
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的回答还不够,他又加上了一个期限。
“一辈子。”
发自内心。
苏元感受到钟屿的手臂又瞬间把他环得更紧了,甚至隐隐有些痛意,但他没有出声,也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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