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忧无意识弯了下嘴角,摆正身子坐好,指尖扣上杯壁,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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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庆平低头看着手里的礼物,听着儿子的话,着实愣了一会儿,片刻后,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想到送这个了?”
顾仇敷衍道:“正好就看到了。”
“我儿子真有心。”仇庆平说着又伸手去拍顾仇的脑袋。
顾仇不喜欢别人对他的脑袋下手。
他爸也不行。
还小的时候,仇庆平经常用手祸祸他脑袋,那会儿他不怎么在意,因为他作为儿子,可以本能地感知到那双压着他头发的手是承载着父爱的。从仇庆平和顾雅芸离婚开始,抑或是更早之前从仇庆平产生和顾雅芸离婚的念头开始,那双经常压着他头发的手就多了些别的东西。
歉疚、补偿,以及偶尔的无奈。
所以仇庆平伸过手来的时候,顾仇偏头避了下,闷声道:“你想多了。”
仇庆平哑然片刻,收回半空中的手,似是叹息地说了句:“也不知道你这嘴硬心软的毛病像了谁。”
像谁?
谁也不像。
老子是变异物种。
顾仇心里吐槽完,轰人:“招待你的客人去吧,别光杵我这儿了。”
在没和顾雅芸离婚之前,仇庆平陪伴顾仇的时间是更多的,所以他自以为足够了解这个孩子。面皮薄,口是心非,经不住磨,旁人多哄上两句,劝上两句,他就容易软下来,哪怕嘴上还犟着。
而在仇庆平眼里,顾仇也一直都是优秀的。在和顾雅芸的那段婚姻里,仇庆平一直被顾雅芸的方方面面碾压着,家族、事业、野心、能力,他都被衬得灰蒙蒙一片。唯有这个儿子,在他被顾雅芸的阴影笼罩的那些岁月里,给他添补了一些引以为继的小自豪。
他给予了顾仇比顾雅芸更多的陪伴和教育,所以顾仇在学校拿到的好成绩,受到的追捧,他深以为自己占了大半功劳。
如今自己摆脱了顾雅芸,可是和儿子的关系,他却是不想放任着由它冷下去的。
于是仇庆平侧身,对梅晴说:“把孩子给我。”
从梅晴怀里接过仇恩后,仇庆平抱着儿子往顾仇跟前送了送:“要不要抱抱你弟弟?”
顾仇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抬头往仇庆平老婆的方向看了一眼。
梅晴显然也没想到仇庆平要把儿子给顾仇抱,在仇庆平话音刚落的一瞬间,神情里闪过一丝犹疑。
很短的一瞬,却被顾仇捕捉到了。
顾仇从来不是粗神经,他好似什么都不在意的外表下,裹着一颗敏感的少年心。
敏感的少年心外包着一层壳,壳外扎了一堆刺。
他忽然觉得刚才自己那一瞬间的呆愣惊讶有点蠢,于是他压着嘴角想要扬起的嘲讽笑意道:“别给我抱了吧。”
在仇庆平下一个疑问句出来前,顾仇快一步道:“知道我为什么送你这位新儿子长命锁么?”
他没给仇庆平反问的机会,紧接道:“顾名思义而已,希望他活得久一点,最好长命百岁,别像我一样哪天说不定就嗝屁了。”
顾仇这话刚一落下,习忧伸着筷子在夹菜的手微微一顿,侧头看了顾仇一眼。
察觉到他的视线,顾仇目光一抬,和他对上,挑了挑眉。
习忧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有点纳闷一个和自己年纪一般大的少年哪那么容易随时随地就会嗝屁,瞧着也挺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
随即他就反应过来自己的视线可能透着一股八卦意味浓郁的探究欲,便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落筷夹菜。
顾仇并没有把和习忧这一眼短暂的对视当回事儿,他也没空当回事儿,因为下一秒,仇庆平就腾出一只抱娃的手,赐了他一记响亮亮的爆栗。
“胡说八道什么呢?!”仇庆平语气严肃起来,“都多大人了还说这种话,收回去,在肚子里揣烂了。”
站在他旁边的梅晴神情也有点复杂。
顾仇并不觉得自己刚才那话有什么错,无非就是情绪重了点,说话刺了点,但起码也表达了一种美好的祝愿,他觉得自己还挺真情实意的。
仇庆平还想继续说什么,顾仇哐啷一下猛地站起身:“礼物送到,任务完成,仇庆平同志,能准许你儿子功成身退了么?”
仇庆平看出顾仇没有要和新出生的弟弟培养感情的意思了,也不强求,把孩子送回梅晴怀里,然后回身摁着顾仇的肩膀让他重新坐下去:“谁说你的任务是送礼了?你给我坐好,吃完饭再走。”
顾仇脾气虽不好,但也不是全由着自己性子来的人,刚才他已经扎出去一根刺,现在没道理让情绪和场面往下发酵,便收住了,无意再和仇庆平反着来。
然而面上安分地坐着,心里却是另一番算计。
他装模作样地在仇庆平眼皮子底下往嘴里送了几口饭,等仇庆平一走,他把筷子一放,一刻也没逗留,起身就离开了这份不属于他的聒噪的热闹里。
对包括仇庆平在内的很多人来说,顾仇走得悄无声息。但顾仇其人,心火向来大得很,七分火气积在心里慢慢消化,三分化作奔腾的愤怒迁怒无辜。
走的时候,先是一个霍然的起身惊得同桌的人米粒横飞,接着又粗暴地一拽椅背上的外套,衣服下摆在空中一甩,拉链头子“啪”的一下掸在了离他最近的习忧的下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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