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宁低着头,手指扶在额侧,拇指曲着,缓缓的按压着太阳穴。
他没回话,视线直直看着远处墙底的一个发光的绿色光团,等着模糊不清的散光慢慢变得清晰,最终在眼瞳里归拢成一个写着安全出口的灯牌。
白人保镖在旁边看着钟宁苍白的面色,心落不忍,赶紧接在后面低声跟钟宁解释:“是沈爷之前吩咐了,让保护好您,外面现在还不确定是什么情况,万一您再出个什么差池……”
晕眩感稍减,钟宁推开扶着他的白人保镖,站直身,抬起头哑声道:“我只是想去旁边坐坐。”
白人保镖看着钟宁的背影,踌躇了一下,没有再跟上去。
“你管他干什么?”旁边的保镖道。
白人保镖没说话,一步三回头的退回了原位。
保镖瞥了他一眼,忽然嗤笑了声,压低声音道:“还看呢?人家一门心思巴着沈爷,心气儿可高着呢,怎么可能搭理咱们?”
虽是这么说,语气听着十分里其实藏着有八分不屑的意味。
白人保镖闻言立刻收回了视线,可能没听出话里的意思,赶紧用蹩脚的中文解释道:“我看他年纪好像不大,肯定也没见过枪战场面,万一受到太大刺激出了什么问题,可能要做心理辅导才行,沈爷吩咐我们……”
“那不是咱们该过问的事。”
保镖不以为意道:“头儿都没管的事,要你瞎操什么心?做好份内的事就行了,不该咱们管的事别掺合。”
凌晨里医院病房外的走廊寂静冷清,vip楼层没几间病房,也没什么住户,一眼望过去全黑着灯,整层楼看起来空空荡荡,夜灯也不亮,照得整个走廊都有些模糊,隔两米儿立着的黑衣保镖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只有不远处的护士站唯一在黑夜中亮着白炽的光。
钟宁才走了一截又觉得有点晕,扶着墙壁慢慢慢的挪。
护士站对面有一排简陋的不锈钢长椅。
贴着墙边的椅子坐下,脑袋贴着冰凉的椅背,天花板和地面便在眼前打着漩儿的天旋地转起来,万花筒一样的颠来倒去。
可能是神经绷了太久了,一旦稍有放松,便很难再提起什么力气了。
钟宁恍惚觉得自己脚好像沾不着地,像是被卷进漩涡里抛起来,整个人都脱离了地心引力。
直到高跟鞋的声响荡在空荡的走廊,钟宁困倦的睁开眼,医院的白墙重新映在眼瞳里,他才忽然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刚才好像睡着了。
钟宁脑子里混沌一片,神绪却是一惊,第一时间望向了病房的方向。
就在这时脚步声应声在身旁停下,衣摆掀起气流,带来一阵儿的凉风。
“你竟然还在这儿等着。”一道女声忽的从旁边传来。
护士站惨白的光打在墙上,白的晃眼,钟宁伸手遮了一下,女人迈步往长椅边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对钟宁说:“沈先生身旁一直有你们这些人,我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钟宁半眯着眼,抬头从手指缝就看向眼前那道窈窕有致的身影。
她身着着一套整洁大方的白色毛呢短裙,画着淡妆,微卷的长发蓬松精致,即使在这样的情形下,也很是得体体面。
是刚刚站在沈先生母亲身边,被她亲昵的称呼为“婉儿”的那位女性。
钟宁记得,方才他从病房离开时,看见她走到了在病床边,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毛巾,弯着腰小心的给沈先生擦拭额头的汗。
温柔大方,一举一动都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不像钟宁,遇点事便乱了分寸,什么都不知道做,只会像傻子一样,直愣愣的站在那儿不动弹。
钟宁不想再看了。
他垂下头,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瞧,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没能完全洗去的红褐色血渍,刺痛了他的眼睛。
“沈夫人以前不是没跟我提过,但我始终觉得,到了沈先生那样身份地位的,身边总不可能缺了人的,男的女的,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也不值得管。”
她继续说,也不管钟宁有没有在听,:“我在电视剧里见过你,记的没错的话,应该是一部……偶像剧,我没事的时候看过几集,演的有意思,我还挺喜欢你的,毕竟长的有这么漂亮。”
“只是……”
似乎有些不齿言表,女人顿了顿,掩了掩唇,才又轻声道:“长得再漂亮,到底也是个男人,如果就仅仅是为了那么点前程地位,一点自尊都不顾,甘愿雌伏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是不是……”
钟宁抬了头。
女人忽的一愣。
刚进病房时钟宁一直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大半眉眼,她只知道长得是很漂亮,却没怎么看清。
现在骤然对视上,不禁失神了片刻。
五官琢然精致,眉眼昳丽无匹,唇红齿白,不像是那些手术刀切出来的奶油小生,总带着一股子腻人脂粉气。
他身上有一种,少年无畏的锐利。
唐婉心里猛然敲响了警钟。
沈老夫人看重唐婉,之前在外面留学时,就说过想让她做儿媳妇了,她把沈老夫人哄的很好,并且老夫人先前带她回国见沈先生时,沈先生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但却默许了让她在国外照顾沈夫人。
虽然沈夫人因为必须待在国外疗养院养病,从来没回来过,但这些年,沈先生身边一直都是没有什么正经的结婚对象,因着这些,唐婉心里是很有底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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